一
医院门口,秋日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我提着林若云的行李,站在冰冷的石阶上,行李箱的拉杆硌得我手心发疼,就像心里盘算的那件事,沉重又棘手。
怎么开口提医药费的事?
这半个月,我几乎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来照顾她,银行卡里那个不足三万的数字,像一根针,悬在我的心上。
林若云站在我面前,病后的苍白被一层淡淡的红润覆盖,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色风衣,长发被风轻轻吹起,依旧是那个在会议室里光芒四射、精致干练的女老板。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消毒水残留的味道和秋天清冽的空气,鼓足勇气开口:“林总,那个……医药费的事……”
话音未落,她忽然抬手,一个轻微的动作打断了我。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平日里那双总是蕴含着审视与决断的眸子,此刻却异常认真,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深处。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小陈,这五万块钱,我不还你了。”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的行李箱猛地一沉,差点脱手砸在地上。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嗡嗡作响。
可林若云的下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将我所有的思绪都劈得粉碎。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失控,像一面被疯狂擂动的鼓,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的话在脑子里回响。
这个我默默喜欢了一年多的女人,这个比我大四岁、遥不可及的美女老板,她到底……说了什么?
01
故事要从两个月前那个沉闷的夏天说起。
2023年7月,江城的空气热得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让人喘不过气。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师,不知不觉已经第三个年头了。
公司规模不大,三十几号人,但在江城这个竞争激烈的广告圈里,也算凭着几个出圈的案例站稳了脚跟。
我叫陈默,二十八岁,从北方一个偏僻的农村考到江城的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这座灯火璀璨却又无比疏离的城市。
三年前,我第一次走进公司,面试我的人就是林若云。第一眼,我的目光就被她牢牢吸住了。
她那年二十九岁,是公司的创意总监,也是持有30%股份的股东之一。
那天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职业套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说话时眼神明亮而坚定,整个人像一株迎着风的白杨,充满了独立而坚韧的生命力。
后来我慢慢知道,林若云的家境优渥,父母早年经商,却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因一场意外车祸双双离世,给她留下了两套市中心的房子和一笔不菲的积蓄。
她用那笔钱,和几个朋友一起创办了这家广告公司。公司虽不大,但靠着她的才华和拼劲,每年的利润也相当可观。
只是她的感情世界,像一间久未有人踏足的房间,一片空白。三十二岁了,依旧孑然一身,似乎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了无休无止的工作里。
公司的副总叫周峰,持股40%,是公司的第一大股东。
他三十八岁,总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时嘴角永远挂着温和的笑意,但我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公司里有传言,他早年热烈地追求过林若云,被干脆地拒绝后,表面上依旧是彬彬有礼的合作伙伴,私下里却一直没放弃过架空她、独揽大权的心思。
公司还有几个持股不多的小股东,都是初创团队的元老,但在决策上,基本都看着周峰和林若云的脸色。
我被分在林若云手下,成了她创意部的一员。她对我很好,从不吝啬夸奖,说我的设计里有别人没有的“灵气”,也愿意把一些重要的核心项目放手交给我。
时间久了,一种陌生的情愫在我心里悄悄发了芽。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无数个深夜,我看着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会默默地留下来,有时是帮她整理第二天会议的资料,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陪着那片光。
但我从未敢流露出一丝一毫。我们之间的距离,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她是高高在上的老板,我是籍籍无名的员工;她坐拥城市的繁华,我只是一个刚给老家盖完新房,掏空了所有积蓄,只剩下八万块存款的农村穷小子。
母亲总是在电话里念叨,说村里和我同龄的,孩子都能在地上跑了,催我赶紧找个姑娘成家。
我每次都含糊地敷衍过去,因为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
我知道,这是一场注定无果的单恋,像一场盛大而无声的烟火,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绚烂,然后归于沉寂。
今年上半年,公司的经营状况急转直下。
持续三年的疫情,让许多企业的钱袋子都收紧了,广告预算一再削减,我们的业务量也随之断崖式下滑。
六月底的股东会上,周峰抛出了一个方案,他建议裁掉创意部一半的人员,以削减公司成本。
林若云当场就拍了桌子:“创意部是公司的命脉,一个人都不能裁。”
周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若云啊,我理解你爱护员工的心情,但公司首先要活下去。这半年我们已经亏损了五十多万,再这么下去,不出年底,大家就都得喝西北风。”
林若云的眼神冷得像冰:“公司亏损,不是因为养的人多,而是因为我们开拓新业务的力度不够。我已经在跟进几个大客户了,只要能拿下一个,公司就能转危为安。”
周峰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话是这么说,可万一……我是说万一,谈不下来呢?若云,我这是为公司着想,不能感情用事啊。”
其余几个小股东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表态。
最后,林若云咬着牙,像立下军令状一样:“给我三个月时间。如果三个月内我拿不回新的大客户,我同意裁员。”
周峰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好,那我们就静候林总的佳音。”
会议室的门关上,林若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个人重重地靠进椅子里,脸上写满了疲惫。
我给她冲了一杯热咖啡,放在她手边,轻声说:“林总,您别太担心,我们一定能拿下新客户的。”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感动:“小陈,谢谢你,一直都这么支持我。”
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忽然问我,声音很轻:“小陈,你说,周峰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他就是想借着这次危机,把我彻底架空。”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持股比您多,如果创意部的人再被裁掉,您在公司的话语权就更弱了。”
林若云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无奈:“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公司确实在亏损,我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业绩,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那天晚上,我陪她加班到凌晨两点,帮她把所有潜在客户的资料重新梳理了一遍。
临走的时候,她叫住了我:“小陈。”
我转过身,看着她:“林总?”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像是感激,又像是歉意:“这几年,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心里有些发酸:“不辛苦。能跟着您做事,是我……我的荣幸。”
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属于女强人的苦涩:“傻孩子。”
那一刻,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走上前去抱抱她,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她一起扛。
但我终究没有。我只是僵硬地说了声“您早点休息”,然后转身,逃离了那间办公室。
七月中旬,转机终于出现了。
林若云通过一个老朋友,接触到了一家南方城市的连锁餐饮企业。对方正计划做一整年的品牌升级推广,项目总价值高达三百万。
这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单子,如果能顺利拿下,不仅能瞬间填平上半年的亏损,还能让公司实现大幅盈利。
林若云决定亲自带队去南方谈判,她点名要我跟她一起去,作为设计主创。
出发前两天,周峰却突然找到了我。
那天下午,我正在工位上埋头改方案,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陈,来我办公室一下。”
会议室里,他关上门,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他坐在我对面,笑着开口:“小陈,你在公司,有三年了吧?”
我点点头,有些局促:“是的,周总。”
他说:“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林总也很器重你。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在职场上,有时候选择比能力更重要。”
我愣住了,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周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公司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林总虽然能力出众,但毕竟是个女人,太理想化,也容易情绪化,不适合长期掌舵一家公司。”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诱导:
“如果你愿意站在我这边,帮我一个忙,等以后公司重组,创意总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
他想让我在这次至关重要的出差中,暗中搞鬼,让项目黄掉。这样一来,林若云就会在股东会上彻底失去信誉和话语权。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周总,谢谢您的看重。但我认为,林总非常适合做创意总监。”
周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缓缓地推了推眼镜:
“小陈,你可要想清楚。跟着林总,是没有前途的。”
我站起身,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周总,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您。”
周峰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年轻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说:“周总,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忙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茶杯被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
回到工位,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我彻底得罪了周峰,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但我不后悔。因为我无法背叛那个深夜里对我苦笑说“傻孩子”的林若云。
晚上下班,林若云叫我去了她的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小陈,我听说,周峰今天找你了?”
我点点头:“是的。”
她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想让我……站在他那边。我拒绝了。”
林若云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小陈,是我连累你了。”
我立刻摇头:“林总,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相信您,也相信公司在您的带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看着我,眼眶忽然有些泛红:“小陈,谢谢你。”
那天晚上,我开车送她回家。
她住在江城最高档的住宅区之一,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宝马5系。
车停在她家楼下,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
“小陈,你后悔吗?得罪了周峰,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看着路灯下她明亮的眼睛,摇了摇头:“不后悔。”
她问:“为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句“因为我喜欢你”在心里翻涌了无数次,可说出口的,却变成了:“因为我相信您。”
她笑了,眼睛里像有星光在闪烁:“傻孩子。”
那一刻,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对视着。
最后,是她先移开了视线,声音很轻:“好了,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明天我们还要早起赶高铁。”
我点点头,目送她下车,走进楼道,直到她家窗户的灯光亮起,才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我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我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她刚才的样子。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对她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也超出了单纯的暗恋。
我爱她。我想保护她,想陪着她,想让她不再那么孤单。
可理智又在疯狂地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一夜,我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们登上了去往南方城市的高铁。
火车上,林若云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车窗玻璃,在她脸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她闭着眼睛小憩,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我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安宁的侧脸,心里有一个卑微的念头: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到达目的地后,我们住进了客户安排的五星级酒店。接下来的三天,是一场接一场高强度的谈判。
客户姓张,四十多岁,身材微胖,开了十几家生意火爆的连锁餐厅,是个非常精明的生意人。
第一天的谈判并不顺利,张总对我们提出的初步方案并不满意,提出了许多苛刻的修改意见。
晚上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十点多。
林若云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林总,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吧,方案明天再改也来得及。”
她头也没抬,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屏幕:
“不行,张总说明天一早就要看到新方案。今晚,必须改完。”
我说:“那我陪您一起。”
她这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易察觉的感动:“小陈,你不累吗?”
我笑了笑,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不累。您都不累,我怎么能累呢?”
02
那一整夜,我们就在她房间的套房客厅里,并肩作战,直到凌晨三点。
改完最后一版方案,林若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脸上写满了疲惫。
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轻声说:“林总,您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她睁开眼,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我,突然问了一句:“小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愣住了,心脏漏跳了一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算了,当我没问。你快回去休息吧,天都快亮了。”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隐约听到她在里面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小chen。”
那一刻,一股暖流淌过我的心底。
第二天的谈判依旧异常艰难,张总就像一个最挑剔的甲方,对方案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
谈判中场休息的时候,我接到了周峰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小陈啊,项目谈得怎么样了?我怎么听说,张总对你们的方案不太满意啊?”
我说:“还在沟通中,应该问题不大。”
周峰冷笑一声:“希望如此吧。不过我可听说,那个张总,是出了名的难搞。你们要是谈不下来,也别太灰心。”
我说:“周总您放心,林总能力很强,我们一定能拿下这个项目。”
周峰的语气瞬间变得阴沉:“小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现在改变主意,愿意配合我,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周总,对不起,我做不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他冰冷的声音:“好,很好。陈默,你给我等着,我保证,你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的。”
说完,他“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以周峰的为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别的办法来破坏这次合作。
下午的谈判,果然陷入了僵局,双方在最终的报价上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林若云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依旧保持着最职业的微笑,不厌其烦地向张总解释着我们的成本构成和价值所在。
我坐在她身旁,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心里又急又心疼。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公司财务孙雅发来的消息。孙雅是周峰一手提拔上来的,是他的心腹。
我点开消息,上面写着:“陈设计,周总让我问问,林总答应降价了吗?”
我皱了皱眉,回道:“这是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
孙雅很快又回了过来,这次是一条语音,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但内容却带着威胁:“陈设计,您别误会,周总也是关心公司的业务。哦对了,周总说了,如果这次的项目再谈不下来,公司就只能启动裁员计划了。到时候,您的位置,可能也保不住了哦。”
我的心猛地一沉,周峰这是在赤裸裸地威胁我,如果我不配合他,他就要让我丢掉工作。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回了几个字:“孙姐,麻烦你转告周总,我会尽力工作的。”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林若云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偏过头低声问:“谁的电话?”
我摇摇头,强作镇定:“没什么,公司打来的,问问进度。”
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但终究没有再追问。
谈判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在林若云近乎磨破嘴皮的努力下,张总终于松了口,同意再仔细考虑一下我们的最终报价。
晚上,张总主动提出,约我们在附近一家有名的清吧见面,说是大家紧绷了两天,放松一下,其实谁都明白,这只是谈判桌的另一种延续。
酒吧里音乐声很响,灯光昏暗暧昧。张总很豪爽地点了好几瓶价格不菲的洋酒,一杯接一杯地给林若云敬酒。
林若云其实并不擅长喝酒,但为了项目,她只能硬着头皮一杯杯地往下灌。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挡在她面前:“张总,林总身体不太舒服,这杯酒,我替她喝。”
张总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够义气!好,那我就敬你一杯!”
那天晚上,我几乎替林若云挡下了所有的酒,到最后喝得头重脚轻,胃里翻江倒海。
期间,孙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说:“陈设计,周总说了,只要你现在找个借口,说服林总在价格上做个大的让步,导致谈判破裂,事成之后,他私人给你十万块奖金。”
酒精上头,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你回去告诉周峰,我陈默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小人!”
说完,我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邻座的林若云显然听到了我的话,她走过来,扶住我摇摇晃晃的身体:“小陈,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酒精让我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借着酒劲,看着她的眼睛说:
“林总,我没事。我……我就是想告诉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您这边。”
她看着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傻瓜。”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们终于从酒吧里出来了。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晚风一吹,林若云的脚步突然有些不稳,身体猛地向一旁倾斜。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很软,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酒气,整个人都靠在了我的身上。
她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我,声音轻得像羽毛:
“小陈,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孤独,好孤独……”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别人都觉得我什么都有,有钱,有房,有车,可是……我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每天晚上回到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能笨拙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林总,您还有我们,还有公司的同事们。”
她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凄凉:
“同事?他们只是同事罢了。周峰巴不得我早点滚出公司,其他人呢?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她忽然抬起头,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胸口:
“小陈,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没人要的老女人?”
我急忙摇头,情绪有些激动:“不是!您才不是!您是我见过的,最好,最优秀的人!”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真的吗?”
我重重地点头:“真的。”
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傻子,你才是个大傻子。”
那一夜,我扶着她回到酒店,小心翼翼地把她安顿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看着她带着泪痕的睡颜,我的内心翻江倒海。
我清楚地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早已不是暗恋那么简单。
我爱她。我想保护她,我想让她再也不要感到孤独。
可理智又在冷酷地提醒我,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我凭什么去保护她?
我在她房间的沙发上,睁着眼睛坐了一整夜,直到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第三天的谈判,迎来了戏剧性的转机。
或许是我们的诚意打动了张总,又或许是他看到了林若云为了这个项目不顾一切的拼劲。
下午五点,他终于点了头,同意在我们的最终报价上签约。
林若云高兴得眼睛都在发光,她紧紧握着张总的手,激动地说:
“张总,谢谢您的信任,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张总笑着说:“林总,你都拼成这样了,我要是再不给你这个单子,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他看了看手表:“这样吧,合同我已经让法务拟好了。晚上八点,来我公司,我们正式签约。你们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准备准备。”
回到酒店,林若云刚一坐到床边,就突然捂住了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紧张地冲过去:“林总,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摆摆手,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老毛病了,可能是这几天太累,胃有点不舒服。”
我说:“不行,我们必须去医院看看!”
她固执地摇头:“不用,我吃点药就好了。晚上还要签约呢,不能耽误了正事。这个项目太重要了,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焦急万分。
我说:“林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合同我们可以改天再签。”
她坚持道:“不行!张总好不容易才松口,万一夜长梦多,他反悔了怎么办?而且公司还等着这笔钱救急呢。”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周峰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必须万无一失地拿下这个项目。
下午六点,我去她房间,准备和她一起出发去张总公司。
她打开房门的时候,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了,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也毫无血色。
我急了:“林总,您这个样子绝对不行,我们必须马上去医院!”
她咬着牙,还在硬撑:“没事,签完合同就去。就几个小时,我能撑得住。”
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里又心疼又无奈,只能扶着她下楼。
我们来到酒店大堂,正准备叫车。
就在这时,林若云的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前倒去。
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我失声大喊:“若云!若云!”
这是我第一次,抛开上下级的身份,直接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和恐惧。
酒店的工作人员迅速围了过来,帮忙叫了救护车。我抱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急剧升温,烫得吓人。
我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若云,你别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一定要撑住!”
救护车呼啸而来,我跟着上了车。一路上,我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
“若云,你别怕,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到了医院,医生立刻将她推进了急诊室。我站在抢救室的门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我先给张总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请求推迟签约。
张总非常通情达理,在电话里连声说:
“没事没事,林总的身体要紧!合同什么时候签都行。你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接着,我又给公司打了电话,是周峰接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周总,林总突发急性阑尾炎,正在急诊抢救,今晚的签约只能推迟了。”
周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毫无温度的声音说:
“什么?那合同怎么办?这可是三百万的大客户,耽误得起吗!”
我说:“客户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张总很理解,他愿意等林总身体康复了再签。”
周峰冷笑一声:“陈默,我看你是被林若云那个女人给迷昏了头。你知不知道,这次的项目要是黄了,你们两个,都得给我卷铺盖滚蛋!”
我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周总,林总现在病得很重,医生说可能需要马上手术。”
周峰的语气充满了不屑:“手术?那得花多少钱?我可告诉你,公司账上一分钱都不会给她垫付。”
我说:“我会想办法的。”
周峰又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好,你想办法。陈默,我再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要是愿意站在我这边,之前我说的条件,依然有效。”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周总,我陈默这辈子,只认一个老板,那就是林若云。”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03
半个小时后,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表情异常严肃:
“病人是急性阑尾炎穿孔,引发了腹膜炎,情况很危险,必须立刻进行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好,那赶紧安排手术!”
医生说:“手术前需要家属签字,另外,要去交五万块钱的手术押金。”
我愣了一下。五万块,这几乎是我全部积蓄的大半。
给家里盖完房子后,我手里只剩下辛苦攒了三年的八万块钱,这笔钱,我原本是打算留着将来结婚用的。
但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立刻掏出手机,准备转账。
一名护士拿着单子跑过来,焦急地催促:“家属,请尽快去缴费!病人的情况很危急,已经高烧到三十九度了!”
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迅速减少。
转完账,我看着那个只剩下两万多的余额,心里却 strangely 没有一丝波澜。
只要她能平安无事,别说五万,就是花光我所有的一切,我也心甘情愿。
我在手术同意书的“家属”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护士接过缴费单,立刻转身跑去准备手术。
我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长椅上,双手插在头发里,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求求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平安。
手术室门顶上的红灯亮着,像一只血红的眼睛,刺得我心慌意乱。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是孙雅打来的。
我接起电话,孙雅在那头用一种假惺惺的关切语气说:
“陈设计,听说林总住院了?周总非常关心,特意让我打电话来问问情况怎么样了。”
我说:“正在手术。”
孙雅“哦”了一声,继续说:“那周总说了,公司最近资金紧张,账上实在没钱,医药费方面,可能就得你们自己先想办法解决了。”
我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孙雅又说:“对了,周总还说,如果林总这次……出了什么意外,公司的创意部,可能就要进行大的调整和重组了。陈设计,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对吧?”
我的手猛地攥紧了手机,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冷得像冰:
“你回去告诉周峰,林总不会有事。公司,也轮不到他一个人说了算。”
孙雅在那头轻轻地笑了:“陈设计,您这又是何必呢?跟着一个自身难保的林总,到底有什么前途?跟着周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啊。”
我说:“我的选择,不需要你来教。”
说完,我挂断电话,直接将孙雅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手术进行了整整三个小时,对我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坐在长椅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这三年来和林若云相处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着黑色套装,眼神坚定而自信的样子。
第一次陪她加班,她递给我一杯热咖啡,微笑着说“辛苦了”的样子。
无数个深夜,我们并肩作战,为了一个方案争得面红耳赤,又相视一笑的样子。
还有昨晚,她醉倒在我怀里,脆弱地对我说“我好孤独”的样子。
我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不能失去她。
她不只是我的老板,不只是我暗恋的对象。她是我生命里,一道无可替代的光。
凌晨一点,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门开了,主刀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对我说: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情况比较严重,需要住院观察至少两周。”
我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下来。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对着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医生,太谢谢您了!”
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年轻人,你对你女朋友可真好。她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是她的福气。”
我愣了一下,没有去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女朋友?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女朋友,那该有多好。
林若云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她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
我跟着护士,一起把她送进了病房。看着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我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那一夜,我就守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一分一秒都没有离开。
我握着她输着液的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若云,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我还想,陪你去做很多很多事情。”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微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二天早上,林若云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满眼血丝,胡子拉碴的我。
她看着我,眼神里先是有些迷茫,然后慢慢变得清明:“小陈?我……我这是在哪儿?”
我笑了,一夜未睡,声音有些沙哑:“你在医院。你急性阑耳炎穿孔,昨天晚上刚做完手术。”
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合同!那个合同签了吗?”
我摇了摇头,安抚她说:“还没有。张总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他说等你身体好了再签也不迟。”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眉头又很快皱了起来:“那……周峰那边……”
我说:“您什么都别担心,公司那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
她看着我,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傻瓜,你守了我一整夜?”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
她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小陈,谢谢你。”
她的手很软,也很温暖。被她握住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又一次不争气地开始加速。
我说:“林总,您别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然后轻轻地说:“若云,以后叫我若云。”
我愣住了,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好,若云。”
就这两个字,仿佛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距离。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
白天,我给她买饭,喂她喝水,陪她聊天解闷,同时用笔记本电脑帮她处理一些公司紧急的事务。
晚上,我就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保证随叫随到。
公司那边,周峰果然没闲着。他几次三番地在电话里对我旁敲侧击,冷嘲热讽,但我都咬着牙忍了下来。
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公司要召开紧急股东会,讨论林若云的职位去留问题。
我说:“林总现在还在住院,等她出院了再说吧。”
周峰在电话里冷笑:“等她出院?黄花菜都凉了!陈默,我告诉你,公司不能一天没有领导。林若云既然不能正常履行她的职责,就应该主动让位。”
我说:“周总,林总只是暂时生病住院,她依然是公司的创意总监和第二大股东。”
周峰的语气充满了威胁:“那也要看她还有没有机会回来!陈默,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站哪一边?”
我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我站林总这边,永远。”
周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阴恻恻地说:“好,很好。陈默,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们两个,一起滚出公司!”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周峰已经彻底撕破脸了,接下来,他一定会使出更狠的招数。
但我一点也不害怕。只要林若云能平安康复,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承受。
林若云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我们之间的相处,也变得越来越自然,越来越默契。
有时候她会跟我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有时候她又会突然安静下来,出神地看着窗外发呆。
有一天下午,我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她突然开口问我:“小陈,你有女朋友吗?”
我的手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她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喜欢……善良,坚强,有担当的女人。”
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探究:“你这标准可不低啊。”
我也笑了:“还好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妈妈一定经常催你结婚吧?”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她说让我年底前必须带个女朋友回家。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我都二十八了还不结婚,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她低下头,声音变得很轻:“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我看着她,那句“有,就是你”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我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她……一定很好吧?”
我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她很好,特别特别好。她善良,坚强,有担当,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
她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她表白呢?”
我苦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自卑:“因为我配不上她。她太优秀了,像天上的月亮。而我,只是地上一颗普通的石头。我没钱,没房,也没车,我拿什么去让她跟着我受苦?”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如果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呢?如果她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呢?”
我彻底愣住了,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
她也正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我当时没能看懂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后,还是我先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小声地,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她应该会在乎的。毕竟,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那天晚上,林若云失眠了。
我半夜起来给她倒水的时候,看到她睁着眼睛,眼角红红的,不知道是哭了,还是 просто一夜没睡。
我轻声问她:“若云,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不舒服?”
她摇摇头,声音很轻,像叹息:“没事,就是想了些事情。”
我说:“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她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句:“小陈,你是个好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她也笑了,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苦涩:“不是。我是说真的,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一夜,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但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住院的日子,在一天天的相处中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出院的这天。
那天早上,阳光格外好。我帮她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办完了出院手续。
她换上了那件米色的风衣,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看上去比刚住院时,更多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我提着她的行李,两个人并肩走出了那栋充满了消毒水味的医院大楼。
走到门口的台阶上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我。
我以为她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严肃。
她说:“小陈,这半个月,谢谢你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我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应该的,您别放在心上。”
她继续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医药费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紧,知道最尴尬的时刻还是来了。
我赶紧摆手,抢着说:“林总,您别着急,钱的事不重要,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等您方便的时候再说,我不急。”
她看着我的眼睛,忽然说出了一句让我大脑瞬间宕机的话。
她说:“小陈,这五万块钱,我不还你了。”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里像是有无数个蜜蜂在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不还我了?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现在手头紧,拿不出这笔钱,所以想……赖账吗?
还是她觉得,我为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所以连这笔救命的钱,也觉得不需要还了?
无数个混乱的念头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冷汗,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失落,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难道,我这半个月不眠不休的照顾,在她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难道,我掏空所有积蓄救了她的命,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不还你了”吗?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林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我错愕到近乎呆滞的表情,脸颊上却渐渐飞起两抹红晕。
她的声音,也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语气,却无比的坚定。
她说:“这五万块,就当是你下的聘礼了。”
我彻底傻了。
聘礼?
这两个字像两颗炸弹,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把我残存的理智也炸得灰飞烟灭。
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她……她是在向我……表白吗?
不,这已经不是表白了,这简直就是……求婚。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她看到我傻愣愣的样子,脸更红了,却还是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陈默,”她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我喜欢你。你愿意……娶我吗?”
秋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梧桐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慢镜头。
我看着眼前的林若云,看着她眼中的紧张、期待,和那份豁出去一切的勇敢,我那颗因为自卑而尘封已久的心,终于被彻底撞开。
原来,我不是在做梦。
原来,我所以为的遥不可及的月亮,也一直在温柔地凝望着地面上那颗平平无奇的石头。
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得不成样子:“我……我愿意。若云,我愿意。”
得到我的回答,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那是我见过的,她最美的笑容。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扔掉手里的行李箱,上前一步,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很瘦,却很温暖,带着淡淡的馨香。
我抱着她,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若云,”我在她耳边,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深情,说出了那句迟到了三年的话,“我爱你。”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一颤,然后,用更紧的力道,回抱住了我。
过了很久,我们才缓缓分开。
她的眼眶也是红红的,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
她看着我,说:“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我愣了一下。
她理所当然地说:“对啊,回我们的家。我的房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看着她,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却也有一丝不安:“若云,这样……会不会太快了?而且,公司那边……周峰他……”
她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不快。陈默,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至于周峰,他蹦跶不了几天了。等我们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张总的合同签了。有了这份合同,我们就有了和他摊牌的底气。”
我重重地点了下头:“好,我们一起面对。”
她笑了,主动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
她的手很软,握在我的掌心,不大不小,刚刚好。
我提着行李,和她并肩走下台阶,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才刚刚开始。
回到江城,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回公司,而是直接去了林若云的家。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她的世界。房子很大,是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一百八十多平的大平层,装修是那种简约而高级的风格,看得出主人的品味。
但房子里,却透着一股冷清。
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递给我,说:“这是之前给我爸准备的,他没来得及穿。你先穿着,明天我们再去买新的。”
我换上鞋,心里有些发酸。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笑了笑,说:“都过去了。以后,这个家就有你了,会热闹起来的。”
我点点头,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嗯,以后有我。”
我们在家里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开始为第二天的战斗做准备。
林若云打开电脑,调出之前给张总的方案,对我说:“周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猜,他很可能会在我们签约之前,想办法联系上张总,用更低的价格,或者别的什么手段来撬单。”
我皱起眉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所以,我们不能被动地等着。我们必须主动出击,给张总一个无法拒绝我们的,新的理由。”
她抬起头看着我:“陈默,这就是你的任务。在原有的方案基础上,我们再给张总的品牌,做一个更具创意和传播性的升级方案。我要让他看到,我们能给他的,不仅仅是一年的推广服务,而是一个能让他的品牌价值翻倍的未来。”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好!我马上去做!”
那一整夜,我们又像之前无数次加班一样,并肩坐在书房里。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的心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她负责整体的策略和方向,我负责将她的想法,用最惊艳的视觉效果呈现出来。
我们时而激烈地讨论,时而相视一笑,那种默契,是前所未有的。
累了,她会靠在我的肩膀上小憩一会儿;饿了,我去厨房给她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窗外的天色,由深蓝,变为墨黑,再渐渐泛起鱼肚白。
当我们完成最后一页PPT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好透过百叶窗,照了进来。
我们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凝聚了我们所有心血和智慧的方案,都露出了疲惫而满足的笑容。
“若云,”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地说,“你去睡一会儿吧。”
她摇摇头,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尖,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不累,”她说,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陈默,有你在,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融化了。
上午九点,我们收拾妥当,准备直接飞去张总所在的城市。
临走前,林若云给公司的行政主管打了个电话,只说她已经出院,下午会回公司处理事务,让所有创意部的同事都做好准备。
这是她故意放出的烟幕弹,为的就是麻痹周峰。
我们登上了最早一班飞往南方的飞机。
在飞机上,林若 yun 靠在我的肩膀上,很快就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我看着她安详的睡颜,心里充满了怜惜和爱意。
我暗暗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要让她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再也不让她这么辛苦,这么孤独。
飞机落地,我们没有丝毫耽搁,直接打车去了张总的公司。
在前台,我们被告知,张总正在会客。
我们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们在会客区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会议室的门才打开。
走在最前面的,是满脸笑容的张总,而在他身边的,赫然就是周峰!
周峰看到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阴狠。
张总看到我们,也是一脸的惊讶:“林总?陈设计?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林若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她微笑着走上前,伸出手:“张总,我出院了,特地第一时间飞过来,跟您汇报一下我们最新的方案。”
张总和她握了握手,表情有些尴尬:“林总,你这……真是太敬业了。不过,周总他……”
周峰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推了推眼镜,抢着说:“若云啊,你身体不好,就应该好好休息嘛。公司的事情,有我呢。我已经代表公司,和张总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价格方面,也给张总争取到了最大的优惠。”
林若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张总,真诚地说:“张总,我知道,周总一定给您开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价格。但是,我想请您再给我们十分钟的时间,看一下我们的新方案。我相信,我们能带给您的价值,绝不是那点折扣可以衡量的。”
张总显然有些犹豫。
周峰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若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推翻公司股东会的决议吗?为了这个项目,我们已经同意在原报价的基础上,再降十五个点。你现在来,是想捣乱吗?”
林若-云终于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周峰,我才是公司的创意总监,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负责的。你越过我,私下和客户接触,到底是谁在捣乱?”
她的气场太强大,周峰一时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站出来,对张总说:“张总,请您相信我们。我们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能让您的品牌在未来五年都立于不败之地的方案。十分钟,就十分钟,您不会有任何损失。”
张总看着我们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周峰,最终一咬牙,点了点头:“好!我就再给你们十分钟!”
我们重新回到了会议室。
周峰也跟了进来,他倒要看看,我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我将电脑连接上投影仪,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们的提案。
我从当前餐饮市场的竞争格局讲起,分析了消费者心理的变化,指出了张总品牌目前存在的形象老化、记忆点模糊的问题。
然后,我话锋一转,抛出了我们的核心创意——“城市味道的记忆博物馆”。
我们将他的每一家连锁餐厅,都打造成一个微缩的城市文化体验馆,菜品与城市故事相结合,用餐环境与城市地标相呼应,让消费者来这里,吃的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一种情怀,一种文化。
我一页一页地展示着我们熬了一整夜做出来的视觉设计,从全新的品牌LOGO,到每一家店面的主题风格,再到一系列线上线下联动的创意营销活动。
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张总的眼睛越来越亮,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完全被我们的方案吸引了。
周峰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从一开始的不屑,到震惊,再到最后的死灰。他知道,他输了。
当我讲完最后一页,抬起头,看着张总,说:“张总,我们能给您的,不是一次性的广告投放,而是一个可以持续生长、不断创造价值的品牌生态。我们相信,这个方案,值我们最初的报价,甚至更高。”
张总沉默了很久,然后,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激动地说:“精彩!太精彩了!这正是我一直想要,却又说不出来的东西!”
他转过头,看着林若云,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敬佩:“林总,我收回我之前对你的所有看法。你是一个真正有远见、有才华的企业家。这个项目,我交给你们,我放心!”
然后,他看着周峰,脸色沉了下来:“周总,我很感谢你的诚意。但是,比起那点折扣,我更看重的是长期的价值。合作的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周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我们,气急败坏地说:“张总,你别被他们骗了!他们两个,在公司里关系不清不楚,林若云就是靠着这个小白脸……”
“够了!”林若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神冷得像刀子,“周峰,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张总也皱起了眉头,对周峰说:“周总,请你自重。生意不成仁义在,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
周峰看着我们,又看了看一脸不悦的张总,知道大势已去。
他怨毒地瞪了我们一眼,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然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会议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总对我们抱歉地笑了笑:“让二位见笑了。”
林若云摇摇头:“没关系,张总。那我们的合同……”
张总哈哈大笑:“签!现在就签!我马上让法务把合同拿过来!”
半个小时后,我们拿着那份签好字、盖好章,散发着墨香的合同,走出了张总的公司。
外面的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
我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胜利的喜悦。
林若云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抱着我,在我耳边,用一种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陈默,我们赢了。”
我回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嗯,我们赢了。”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的胜利。
这是我们爱情的胜利,也是我们未来的,第一场胜仗。
拿着合同回到江城,我们没有片刻的停歇。
林若云立刻召集了所有股东,召开了紧急股东大会。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周峰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其他几个小股东,则是一脸的茫然和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若云和我并肩走进会议室,将那份价值三百万的合同,轻轻地放在了会议桌上。
“各位,”她环视了一圈,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这是我们公司和南方张总签下的全年品牌推广合同。有了这份合同,公司不仅可以扭亏为盈,今年的利润,还将创下历史新高。”
合同在几个股东手里传阅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周峰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他冷笑一声,说:“林若云,你别得意。就算你签下了这份合同,也改变不了你以权谋私,和下属搞不正当关系的事实!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公司的领导!”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公司的财务孙雅,抱着一堆账本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孙雅走到周峰面前,将一沓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狠狠地摔在他脸上,眼睛通红地嘶吼道:“周峰!你这个王八蛋!你挪用公司公款去赌博,输了上百万,还想把黑锅甩到我和林总头上!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
周峰彻底慌了,他站起来,指着孙雅,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
一名警察走上前,拿出了一副手铐,冷冷地说:“周峰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职务侵占和商业诽谤,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原来,就在我们去南方签约的时候,林若云早已委托了专业的审计团队,对公司的账目进行了彻底的清查。
她早就怀疑周峰在财务上做了手脚,这次,正好人赃并获。
而那个看似是周峰心腹的孙雅,其实早就被周峰的威胁和压榨逼得走投无路,林若云给了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反戈一击。
周峰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瘫软了,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狗。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剩下的几个小股东,看着林若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信服。
林若云看着他们,平静地说:“从今天起,我将出任公司的执行董事兼CEO。周峰名下的股份,将由公司回购,作为员工的期权激励。各位,有没有意见?”
所有人都拼命地摇头。
会议结束后,我和林若云回到了她的办公室。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她走到我面前,整理了一下我的衣领,笑着说:“陈总监,恭喜你,升职了。”
我看着她,也笑了:“林董,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我们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波平息后,公司很快就走上了正轨。
在林若云的带领下,我们凭借着张总这个项目的成功案例,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优质客户,公司的规模,也一天天壮大。
而我,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设计师,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创意总监。
我们的关系,也从地下,转为了公开。
一开始,公司里确实有些流言蜚语。但当他们看到,我是凭着自己的实力,拿下一个又一个项目,做出一个又一个亮眼的案例时,那些声音,就渐渐消失了。
半年后,我带着林若云,回到了我北方的老家。
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路很难走。她那辆白色的宝马车,在泥泞的土路上,显得格格不入。
我妈看到她的时候,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拉着我的手,悄悄问我:“儿子,这……这真是你对象?她看起来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又那么有钱,能看上咱家啥啊?”
我笑着说:“妈,她看上的是你儿子我。”
林若云没有丝毫的嫌弃,她换上我给她准备的布鞋,跟着我妈去灶房里烧火,学着擀面条,晚上就和我挤在我那张小小的旧床上。
她对我妈说:“阿姨,您别担心。钱和房子,我自己都有。我喜欢陈默,是因为他善良,踏实,有担当。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我妈看着她真诚的眼睛,终于放下了心,拉着她的手,眼眶都红了。
在老家待了一个星期,我们要回江城的时候,我妈偷偷塞给我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我打开一看,是一只成色很好的银手镯。
我妈说:“这是咱家祖上传下来的,你奶奶给的我,我再给你媳妇。你一定要好好对人家,别让人家受了委屈。”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城的车上,我把手镯戴在了林若云的手腕上。
她看着手镯,眼睛里闪着泪光:“陈默,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回家。”
我握住她的手,说:“傻瓜,那也是你的家啊。”
第二年的春天,我们举行了婚礼。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双方最亲近的亲人和朋友。
我穿着西装,站在台上,看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终于娶到了我爱了很多年的月亮。
而我的月亮,也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可以让她停靠的港湾。
如今,又是几年过去。
我们的公司,已经成为了江城广告界的翘楚。
我们的家里,也增添了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每天晚上,我都会抱着我们的女儿,和若云一起,站在我们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城市的万家灯火。
若云会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陈默,你知道吗?我以前最怕黑夜。因为天黑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但是现在,我最喜欢黑夜。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回头,你和宝宝,就都在我身边。”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了亲女儿胖乎乎的小脸蛋,心里充满了感恩和满足。
人生,有时候就像一场奇妙的际遇。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个转角,会遇见谁,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但只要你足够善良,足够勇敢,足够坚定地朝着心中的方向走下去,那么你想要的,岁月终将给你。
真正的爱情,究竟是物质上的门当户对,还是灵魂深处的势均力敌?
当命运将两个看似天差地别的人牵引到一起时,支撑他们走下去的,究竟是最初那份不顾一切的冲动,还是日后在风雨中共同淬炼出的坚韧与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