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咣当"一声关上，那个穿花衬衫的大叔往过道一蹲，掏出塑料袋就开始削苹果。"姑娘，第一次坐这趟车吧？"刀尖灵巧地转了个圈，果皮连成串儿掉进垃圾袋，"这趟车可有意思，能从夏天坐到冬天！"
他说的没错。这趟编号Z114的列车正从哈尔滨开往海口，像条贪吃蛇似的在中国地图上画竖线。车厢里有人裹着羽绒服搓手，也有人早就换上了沙滩裤。乘务员推着小车卖冰棍儿，大喇叭里夹杂着东北话和海南腔："马迭尔冰棍儿——椰子冻也得来一份不？"
往窗外瞧，松花江的冰碴子还没化干净，几个老汉在江面上凿窟窿钓鱼。列车开了八个钟头，路边开始出现破土而出的嫩芽。再过半天，稻田里的水牛慢悠悠抬头，那神态活像在问："这帮北方人咋又来看热闹了？"
"现在信了吧？"花衬衫大叔递来块苹果，"去年有个广东妹子，穿着人字拖上车，结果在长春冻得直蹦跶，最后套着列车长给的军大衣下的车。"车厢里顿时笑成一团，有个戴绒帽的大爷一拍大腿："这不巧了嘛！去年穿军大衣那个可不就是我闺女！"
沪昆线上又是另一番光景。上海阿姨的碎花丝巾还没摘下来，杭州站就飘进来龙井香。列车在千岛湖拐弯时，斜对角的大爷突然掏出单反，镜头差点杵到前排姑娘的后脑勺。"对不住对不住！"他咧嘴一笑，"我这不赶着拍水鸟嘛，上次没抓着，回家被老伴念叨了半个月！"
长沙站台上的口味虾香得邪乎，有个小伙拎着外卖盒子就往车上冲，结果被乘务员拦个正着。"得嘞，您这红油滴一地，待会儿保洁大姐非得跟您急！"最后那盒小龙虾愣是在车门外交接完毕，馋得隔壁小孩直咽口水。
最绝的要数青藏线。海拔表上的数字一个劲儿往上蹿，打包的薯片袋胀得像个气球。有个戴牛仔帽的摄影师抱着氧气罐不撒手："昨儿在青海湖拍日出，差点让风给刮湖里去！"话音刚落，窗外突然闪过几头藏野驴，全车厢的人呼啦一下全挤到了左边，列车员急得直喊："悠着点儿！这边海拔够高不用凑热闹！"
成昆铁路的隧道多得能玩连连看，刚看见点儿亮光，"咣"一声又钻进了山肚子。有个四川娃儿趴在窗口数数，他妈在旁边直乐："别数啦！上次数到两百多睡着的口水都把衣裳打湿咯！"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冒出座吊脚楼，屋檐下挂着的红辣椒晃啊晃，跟列车比谁更红似的。
大丽铁路上尽是些文艺青年。一个扎脏辫的姑娘抱着吉他瞎哼哼，对面戴渔夫帽的小哥突然接上了调。俩人从《去大理》唱到《蓝莲花》，把乘务员都给招来了："同志们收收神通，前边就到双廊站，想唱歌的去洱海边嚎啊！"
西安开往乌鲁木齐的车上坐着个卖烤馕的维族大叔，金黄的馕饼在行李箱上摞得老高。"香得很嘛！"他掰了块给邻座的小孩，"我爷爷那会儿坐着毛驴车卖馕，现在动车三个小时到兰州，时代变了嘛！"小孩啃得满脸芝麻，他妈赶紧掏湿巾："慢点儿吃，跟个小花猫似的！"
西宁站台上飘着牦牛奶粉的香甜味。有个穿冲锋衣的妹子抱着氧气瓶不撒手，她同伴边拍照边乐："让你昨晚嘚瑟，非吃什么牦牛火锅，现在上头了吧？"车厢里顿时充满快活的空气，连检票的阿姐都忍不住捂嘴笑。
最有意思的是在敦煌号上遇见个老教授。他端着保温杯讲了一路壁画故事，讲到兴奋处直拍大腿："看看这反弹琵琶的飞天！唐朝人就玩摇滚了！"结果下车时发现保温杯忘在车上，急得直跺脚："哎呦我的菩萨呀！里头还泡着锁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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