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婚三年想和离,趁太傅盯着九公主分神,骗他在空白纸上签名;转头就写上和离书,他竟还不知自己签了啥。 完结
成婚第三年,谢雁宁决定和离了。
不过这事,得瞒着她的夫君。
盛朝大多是男子休妻,被休的女子总要受流言蜚语。可和离要双方签字,她的夫君还是当朝太傅,权倾朝野。
他定然不会同意和离的—— 哪怕他眼底从来没有过她半分笑意。
但她心意已决,只能想点计策。
她指尖捏着那封拟好的和离书,扔进炭盆。火苗舔舐着纸角,她拿起一张空白宣纸,快步出了太傅府。
马车停在宫门外,她掀着帘角等。风裹着宫墙的冷意吹进来,不知等了多久,宫门终于开了。
顾长卿一袭玄色长袍,踩着石阶慢慢走下来。
旁人都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今日一看确实如此 —— 他走过时,连宫门口的侍卫都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他看见她站在那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凑到小厮耳边低语两句。小厮立刻上前,引着她往旁边的柳树下站。
等他拜别同僚,才朝她走过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像见了亲近人,只淡淡叫了声:“阿宁?”
她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 那双眼太深邃,像能看透人心。谢雁宁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衣裳,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今日风大,我怕你冻着,给你送件衣裳。”
她说完,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了他身边的小厮。
顾长卿语气没什么起伏:“有劳夫人。日后若无事,不必亲自来宫门口,要送衣裳,让丫鬟来就好。”
话音落,他转身就往另一辆马车走,仿佛刚才和她说话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谢雁宁却突然叫住他,从袖口摸出一张空白宣纸:“长卿,你近日公务忙,我在府里闷得慌,想练练字。你字写得好,能不能在这纸上签个名,我日后照着临摹?”
顾长卿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余光扫到不远处的人影,动作顿了顿。犹豫不过两秒,他接过小厮递来的墨笔,在纸上落下“顾长卿” 三个字。
“好了,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公务。”
谢雁宁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指尖却微微发凉。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顾长卿素来多疑,怎会犯在空白纸上留墨宝的错?换作平时,她根本没机会。
可惜方才,他的目光全黏在不远处的叶莺莺身上了。
她望着叶莺莺那张带着笑的脸,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攥着宣纸的手不自觉收紧,纸角都被捏得发皱。她转身,快步上了马车。
马车帘刚合上,外面的声音就飘了进来。
“太傅哥哥,刚刚那位是谁呀?”
是叶莺莺的声音,带着点娇憨。
顾长卿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比平时软了几分:“府里的表妹,来送件衣裳。”
那语气里的温柔,几乎要裹着风渗进车厢。谢雁宁扯了扯嘴角,笑比哭还难看。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怎么就成了“府中表妹”?
荒唐。
他们成婚的事,除了双方父母,没人知道。
成亲那天,顾长卿没摆宴席,连宾客都没请。就和她对着天地,简单拜了个堂。
之后三年,她住在太傅府里,可京城里没人知道—— 她是顾长卿的夫人。
而隐婚,是他的决定。
顾长卿是公主太傅,性子冷得像块冰,寡淡又凉薄,京城里都叫他“高岭之花”。
去年上元节,灯火最盛的时候,谢雁宁在人群里看见他,一眼就动了心。
可人人都说他不近女色,身份又尊贵,别说她了,全京城的姑娘都不敢靠近他半分。
直到三年前,顾长卿突然找到谢府,说要娶她为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成婚,可多年的心愿突然要成了,她高兴得脑子都懵了。只当是他家里催得急,想都没想就应了。
直到成婚后,她才慢慢发现他的秘密。
他不是不近女色—— 是他心里早有了人,一个他喜欢却得不到的人。
叶莺莺,盛朝九公主,也是他自幼教导的小姑娘。
他比叶莺莺大五岁,又是她的太傅。她一直把他当哥哥、当老师,从来没动过别的心思。
这段感情,从来都是他一头热——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叶莺莺不知道他藏在心里的喜欢,及笄那年就远嫁邻国,嫁给了她一见钟情的太子。
顾长卿难受得不行,想快点走出情伤,就随便找了个人,仓促成了婚。
而她,就是他随便找的那个人。
第二章
当初成婚时,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凤冠霞帔。一切从简,而且,成婚的事,绝不能对外说。
后来谢雁宁才懂,他瞒着婚事,不过是怕叶莺莺在邻国过得不好—— 他想留着 “未婚” 的身份,万一她回来,他还能为她兜底。
知道真相那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待了三天。可最后还是咬着牙振作了——
来日方长,她想,只要她做得够好,总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吧。
可三年过去了,他对她还是那样,不远不近,连句热络话都没有。
就在谢雁宁的信心快要撑不住时,她发现了他的密室。
密室里的墙上,挂满了叶莺莺的画像—— 从孩童到及笄,每一张都清晰。而且他每天都会进去,站在画像前看很久。
谢雁宁没办法做到毫无芥蒂。
更让她心冷的是,第二天晚上,滴酒不沾的顾长卿喝得酩酊大醉。他平时清冷的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高兴,几乎要溢出来。
她悄悄问了小厮才知道—— 叶莺莺和离了,回京城了。
那一刻,她对着镜子笑了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决定了,要结束这段没指望的姻缘。
回府后,她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签了顾长卿名字的白纸,在最上面,一笔一划写下“和离书” 三个字。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愿夫君相离之后,重拾折扇,风华再现。娶以扶柳佳人,重遇今生良缘。两生欢喜,白鬓共头,忘却之难,烟消云散。】
写完这篇和离书,她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拿出府里的印鉴,轻轻盖了上去。
那一夜,她没睡,一直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和嫁妆。
顾长卿回府时,一眼就看见院子里乱糟糟的。他走到书房,看见谢雁宁正低头写着什么,难得问了句:“把嫁妆抬出来做什么?”
谢雁宁愣了一下,连忙收起手里的清单,扯了个谎:“箱子有点发霉,想明天让人拿出去晒晒。”
顾长卿没多问,从袖袋里摸出一包花生酥,放在她手边,转身进了书房。
花生的香味飘过来,谢雁宁的手顿住了。她拆开袋子,看见满满一袋花生酥,鼻子突然就酸了。
她对花生过敏。
这件事,她的夫君从来不知道。
要是以前,为了让他高兴,就算过敏难受,她也会硬着头皮吃光。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拿起那包花生酥,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
从今天起,她会扔掉这段感情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
也包括,扔掉他。
夜已经深了,谢雁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身后传来他的体温,带着点酒气的灼热。谢雁宁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快要落在她颈间的吻。
这一下抗拒,让顾长卿愣了。成婚三年,从来都是谢雁宁主动凑过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她躲开。
他难得有了点情动的意思,却被她推开,忍不住问:“心情不好?”
“月事来了。”
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顾长卿没多想,应了声“嗯”,伸手替她把被角掖好。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今日你练的字怎么样?把我签了名的那张纸拿来我看看。”
谢雁宁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她抬眼盯着他:“你真的想看?”
顾长卿见她神色紧张,皱了皱眉,轻轻点了点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起身下床,去书房把那张和离书拿了过来。
她刚要把纸递到他手里,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走到他面前:“太傅,不好了!宫里来消息,九公主做噩梦,睡不着。”
第三章
一听到叶莺莺的名字,顾长卿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抓起外袍披在身上,起身就要往外走。
谢雁宁看着他急慌慌的背影,叫住他:“是九公主又出什么事了吗?”
顾长卿本来要点头,又顿了顿—— 怕她夜里多想,索性把情况说重了些:“是。她从小体弱,刚回宫就梦魇,还受了寒。我是她老师,必须过去看看。”
谢雁宁没再挽留,只轻声说:“路上注意安全。”
顾长卿走后,谢雁宁睁着眼睛到天亮,一夜没合眼。
叶莺莺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睡不着。
顾长卿却在宫里,哄了她整整一夜。
现在叶莺莺和离回了京,谢雁宁不用想也知道—— 过不了多久,顾长卿就会跟她提和离,然后去跟叶莺莺表明心意。
那个场景,她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心里冷得像冰。
和离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她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与其等着被他抛弃,不如自己先离开—— 至少还能留几分体面,不是吗?
谢雁宁起身,连早饭都没吃,就把府里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收拾好,装进一个大箱子里。她咬着牙,自己把箱子拖出了府门。
顾长卿正好回府,看见她费力拖箱子的样子,连忙走过去:“怎么自己动手?要扔东西,让下人搬就好。”
让下人搬?
那不等于告诉全府的人,她要和离走了吗?她只能每天搬一点,才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刚要说话,顾长卿又问:“怎么突然扔这么多东西?”
谢雁宁垂下眼,低声说:“平时都用不上,扔了吧,省得占地方。”
顾长卿点了点头,像是懂了,主动伸手抬起了那个箱子。
看着他扛着箱子走远的背影,谢雁宁的眼神很平静。
其实他只要打开箱子看一眼,就会知道里面全是她的东西。
以他的聪明,肯定能从这些反常里看出她想走。
故事本来还有转折的机会。
可顾长卿什么也没做。他直接把箱子扔出了府门,然后转身回了屋。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问一句。
两人一起回了府。刚走进院子,管家就匆匆过来,递上一张请帖:“大人,夫人,这是东宫送来的。”
现在正是春天,太子又爱花,便办了场春日宴,邀请京城里的官宦世家都去赏花。
给太傅府的这封请柬上,还特地标注了“可携家眷前往”。
管家见顾长卿皱着眉,连忙解释:“大人,太子身边的人近日看见您买花生酥了 —— 那是姑娘家爱吃的甜食,太子怕是猜您有心仪之人,才特地标注可携家眷。”
难怪太子这么着急办春日宴—— 原来是想看看,他这位 “高岭之花” 心仪的姑娘长什么样。
这一次,他会答应带她过去吗?
她不知道,也不敢奢望。
顾长卿听了这话,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谢雁宁。
谢雁宁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笑了笑:“你要带我去吗?”
言外之意,三年了,要公开吗?
顾长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沉默着,没说话。
这阵沉默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扎在谢雁宁心上,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用力压下心里的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语气轻松:“我那天正好要出府办事,就算大人想带我去,我估计也没时间。”
顾长卿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嗯,等下一次,我再带你进宫。”
谢雁宁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她在心里默默说:顾长卿,没有下一次了。
第四章
春日宴那天,顾长卿一个人去了。
谢雁宁因为之前撒了谎,说要出府办事,也跟着出了门。
只是两辆马车,一同出了太傅府,驶向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马车上,谢雁宁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那天的场景—— 顾长卿沉默的样子,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忍不住想,如果他一开始娶的是叶莺莺,肯定早就急着把她介绍给所有人了。
大概是被伤得太多了,她现在已经不觉得疼了,只剩下说不出的累。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忽然,前面的马不知怎么惊了,猛地朝前狂奔,接着“砰” 的一声,狠狠撞在了墙上。
撞击声震得她耳朵发鸣,腿被变形的车厢卡住,一阵剧痛传来,鲜血顺着裤腿流了下来,染红了车座。
不过片刻,她的脸就白得像纸,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她已经在太医院了。周围全是来来往往的丫鬟和小厮,脚步声乱哄哄的。
她隐约听到她们在小声说话。
“太傅真的不过来吗?”
“太傅一直在公主府陪九公主呢,就算都在宫里,我们也见不到他。”
“这可怎么办啊,夫人伤得这么重。”
听着这些声音,她闭上眼,成婚后这三年的日子,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
为了和他一起吃顿饭,她无数次等到深夜,最后只等来一句“公务忙,不回府了”。
为了和他有话聊,她去学他喜欢的琴,练他喜欢的舞,可他只说一句“外行人”,就让她所有信心都没了。
他生辰那天,她偷偷准备了惊喜,可他只说“累了,没精力”,连看都没看一眼。
……
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撑着这段关系。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他不爱她的证据。
顾长卿不会来的,谢雁宁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谢雁宁伤得重,又昏迷了三天三夜。直到喝了用千年人参熬的汤,身上的高烧才慢慢退下去。
消息传得快,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尚书府千金许鸢,也赶来看她了。
除了她和顾长卿的父母,许鸢是唯一知道他们成婚的人。
顾长卿是四五天后才收到消息,赶到太医院的。他一进门,看见谢雁宁苍白的脸,神色变了变:“你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雁宁本来想解释,可一抬头看见他的脸,就想起小厮说的—— 这几天,他一直留在宫里照顾叶莺莺。
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嘴角牵起一丝笑:“你公务忙,这点小事,我不想打扰你。”
顾长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点愧疚的神色,连忙解释:“九公主近日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才……”
“九公主,和离之事,已彻底谈妥了吗?”
顾长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已经谈妥了。”
谢雁宁脸上的笑更浓了些,声音轻轻的:“挺顺利的,希望我也能这么顺利。”
顾长卿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刚想追问,门外突然又进来一个小厮。
他怕打扰谢雁宁休息,皱了皱眉,朝小厮递了个眼色,让他去外面说。
等他再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谢雁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啊,和离书我已经骗他签好了。现在只要偷偷把嫁妆和东西都清点好,就能彻底解脱了……”
顾长卿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把推开了门:“和离?谁要和离?”
第五章
谢雁宁根本没料到他会折回来。
幸好许鸢正好过来,她强压着心里的慌,抬手指了指许鸢:“阿鸢,是她要和离。”
许鸢扫了他们俩一眼,立刻懂了,连忙点头:“呃…… 是,是我打算和离,已经跟我夫君提了。”
顾长卿和谢雁宁本就不亲近,跟她的姐妹也没什么来往。虽说见过许鸢两次,却不知道她的情况,闻言皱起了眉:“怎么突然要和离?”
许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理由。
谢雁宁连忙接过话:“她夫君心里有别人了,阿鸢不想耽误他。”
听到“心里有人” 这四个字,顾长卿的身子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没再追问下去。
这事虽说遮掩过去了,可谢雁宁心里一点也没松快。
顾长卿本是个细心的人,这些日子的反常,他本该能察觉。
可只要涉及到叶莺莺,他就像没了理智,什么都顾不上了。
都说爱情使人盲目,谢雁宁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看着顾长卿坐在床边,却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心里默默数着—— 他还有多久会走。
从十数到一,他果然站起身,找了个借口:“阿宁,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什么时候回府,我来接你。”
谢雁宁知道他在撒谎,可她已经不在意了:“五日后。”
到了回府那天,谢雁宁在太医院从早上等到晚上,也没等到顾长卿。
直到她派去打听的丫鬟支支吾吾地回来。她追问了半天,丫鬟才小声说:“夫人,大人陪九公主出宫看花灯去了。”
他果然忘了要接她回府。
无论多少次,叶莺莺永远是最重要的。
而她,永远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好在,她醒了,再也不想站在背后傻傻等着他了。
“夫人,需要派人去提醒太傅吗?
院子里的风还卷着几片落叶,人走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谢雁宁和叶莺莺两人。
叶莺莺性子骄纵,却没半点公主架子,自来熟般伸手挽住谢雁宁的手腕,指尖带着点暖乎乎的温度。
“太傅哥哥是我的恩师,你既是太傅哥哥的表妹,那便也是我的亲人。”
“你说你府中爹娘去世,想必日子艰难,可有需要我出手相助的?”
谢雁宁愣了下,没料到公主竟是这般热络性子,指尖轻轻蜷了蜷,浅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九公主,不必。”
叶莺莺却不罢休,问题一个接一个抛过来。
“你可有成亲?”
“民女已成亲,不过…… 已准备和离。”
“和离?为什么啊?”
谢雁宁垂眸盯着自己的衣摆,指尖捻了捻布料纹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
“我的夫君,喜欢别的女子。”
听见这话,叶莺莺眼里的光暗了暗,伸手拍了拍谢雁宁的手背,语气软下来,满是同情。
“想必你也在京城中听了我的传闻,我也是和离回宫的。”
“他说好只我一人,却三妻四妾女子不断,我犹豫了许久才想解脱回京。”
“放心,只要和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是太傅哥哥的表妹,他位高权重,定会帮你渡过难关。”
谢雁宁指尖悄悄掐了下掌心,是啊,最难的签字关,他的确帮了。
她点了点头,顺着话接下去。
“听闻九公主和离之事,太傅大人也帮了大忙。”
叶莺莺脸上瞬间漫开羞涩,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眼里闪着光。
“是啊,太傅哥哥可是帮了大忙!”
“是他单枪匹马闯了领国的将军府,硬是把我从那堆莺莺燕燕里拉出来的。”
“本来领国还不愿放人,他杀进去才逼得我夫君签了和离书,一路上更是对我百般照拂。”
谢雁宁站在旁边,看着叶莺莺满脸甜蜜地说这些往事,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裙摆,竟脱口问了句越界的话。
“公主,喜欢太傅吗?”
叶莺莺手还停在半空,整个人像被冻住似的僵在原地,显然是第一次被问起这话。
过了许久,她才红透了耳根,声音细若蚊蚋。
“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的太傅,一开始我只把他当师父、当兄长。”
“小时候我就很尊敬他,可他虽清冷,却唯独对我不同 —— 会偷偷带我溜出宫玩,会给我捏糖人。”
“我生辰那日,他还在九州之内寻遍奇珍异宝讨我欢心。”
“后来听丫鬟说,她们都看得出来,太傅哥哥其实偷偷喜欢我很久了,只有我看不出……”
“他那么好的人,居然也会偷偷心仪我,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谢雁宁垂着眼,指尖在袖口下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从叶莺莺嘴里,她认识了个截然不同的顾长卿。
院角的桂花树落了朵花在肩头,她没去拂,只觉得眼眶有点发涩—— 原来他不是生性冷淡,只是不喜欢的人是她罢了;原来他也会主动,只是能让他动心思的不是她罢了。
可惜她陷得太深,明白得太晚,白白在他身上耗了这么多年。
沉浸在回忆里的叶莺莺,没注意到谢雁宁那复杂的神色。
经过这一番交谈,她早已把谢雁宁当成能交心的朋友,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底纠结许久的话。
“表妹,你觉得太傅哥哥怎么样?”
谢雁宁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抬起头望了眼不远处那间正搬空的厢房,窗棂上还留着她从前贴的窗花,语气很诚恳。
“公主,我和他认识时间虽长,但直到最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
“所以他这个人如何,我恐怕很难回答你。”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人。”
叶莺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安定了不少。
很快,顾长卿从书房出来,手里捏着支温润的玉簪,阳光落在上面,泛着细润的光。
叶莺莺伸手接过来,眼睛一下子亮了,指尖都带着点颤。
“好精致,太傅哥哥,你雕刻了多久啊?”
顾长卿唇角弯起,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
“三日而已。”
三日。
谢雁宁站在旁边,心里像被针扎了下—— 她受重伤时,他连守一刻钟都不愿,却甘愿花三日给叶莺莺雕玉簪。
她没说话,只看着叶莺莺把玉簪翻来覆去地摸,又看着顾长卿的目光黏在叶莺莺身上,软得不像话。
叶莺莺把玉簪挽在发髻上,摸了摸又皱起眉。
“太傅哥哥,我还少副耳坠配这玉簪,我难得出宫一次,你陪我去碎玉居挑挑罢。”
顾长卿从不会拒绝她,这次也一样,当即点头应下。
叶莺莺顺势拉住谢雁宁的手,笑得灿烂。
“表妹也一起去罢。”
顾长卿脚步顿了下,眉头悄悄蹙起来,脸上明晃晃写着“不情愿”。
谢雁宁看着他这模样,嘴角轻轻勾了下,声音淡得像风。
“九公主,我身子不适,就不打扰你们了。”
顾长卿没给叶莺莺反应的机会,立刻叫丫鬟过来。
“莺莺,你先上车,我跟表妹说几句话,便去陪你。”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扬起点灰尘,眼看着叶莺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顾长卿才转过身,看向谢雁宁,语气带着点慌乱。
“阿宁,我……”
谢雁宁打断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语气平静得过分。
“不用这么紧张,我们成婚前不是约定好,要对除了双方高堂以外的人隐婚,直到双方都觉得合适了再公开吗?”
“你现在没准备好,我能理解的。”
顾长卿那颗焦躁的心,在她轻柔的语气里慢慢平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感激。
“阿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公开。”
谢雁宁微不可闻地“嗯” 了声,指尖轻轻蹭过袖口的绣线 —— 成婚三年都没公开,再等,又能等出什么呢?
她已经不想等了,也累了。
(第八章)
顾长卿没察觉她的心思,只当她是善解人意,心里浮出点愧疚,难得主动开口。
“你何时去行宫,我陪你去吧。”
谢雁宁根本不是去行宫,是要彻底离开太傅府,怎么可能让他陪。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指尖攥紧了衣角。
“不必了,你公务繁忙,我不想叨扰你。”
这副冷淡模样,和从前次次哀求他陪伴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长卿眉峰一下子拧起来,眼神里多了点疑惑。
谢雁宁怕他瞧出破绽,连忙转移话题。
“我去行宫前那日,正好是上元佳节,你陪我去逛逛如何?”
上元佳节?
顾长卿猜不透她的想法,却不想扫她的兴,点头应了下来。
谢雁宁望着院外的天,云絮慢悠悠飘着,脸上忽然绽开点笑—— 七年前的上元佳节,她对他一眼定情;七年后的上元佳节,她要和他彻底道别。
在这么特殊的日子故地重游,也算有始有终,就当是为这七年浪费的时光,画个完整的句号。
“长卿,这一次,你莫要失约。”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顾长卿听她这话像玩笑,眸间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我何时失约过?阿宁,不要污蔑我。”
谢雁宁没回答,只垂下眼,在心里一条一条数着——
上一次,你为了去接和离回宫的叶莺莺,错过了我的生辰。
上上次,你为了陪梦魇的叶莺莺,让我独守空房。
上上上次,你为了陪她出宫游玩,忘记了接我回府,让我空等一日。
一次又一次,只要涉及叶莺莺,你从未守住过约定。
之后的日子,顾长卿总是天不亮就出门,回来时谢雁宁已经睡了,两人连照面都难打。
这倒正好给了谢雁宁准备离开的时间,她把嫁妆一点点往城外的客栈运,没惊动任何人。
上元佳节那天,是谢雁宁处理好一切,准备离开的日子。
她起得格外早,对着铜镜描了眉,又薄薄涂了层脂粉,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的脸,想把最好的模样留在最后。
顾长卿倒真没失约,比约定的时辰早回了府,马车停在门口,他站在车旁等。
刚要伸手扶谢雁宁上车,贴身小厮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
“大人,九公主昨日出宫游玩感染了风寒,此刻不肯吃药,正在念着您的名字呢?”
听见“风寒” 两个字,顾长卿伸到一半的手猛地收了回去,指尖僵了僵。
谢雁宁看他不动,走过去想问,正好撞见他眼底的犹豫。
但不过一瞬,他就做了决定。
“阿宁,今日无法陪你逛上元佳节了,有些公务需要处理,我得进宫一趟。”
谢雁宁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心里却清明得很—— 他在撒谎,又是为了叶莺莺。
“晚一个时辰过去,可以吗?”
顾长卿摇摇头,语气笃定。
“恐怕不行。”
谢雁宁没戳穿他,只定定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侧身让开了路。
顾长卿掀马车帘的动作顿了下,回头补了句,像是在道歉。
“等明年,明年我一定陪你好好逛逛。”
谢雁宁没应。
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她站在原地没动,心里轻轻叹—— 顾长卿,没有明年了啊。
看着他的马车渐渐驶出视线,谢雁宁抬手叫过贴身丫鬟,声音压得低。
“去打听一下,太傅此刻匆匆进宫,是为了什么?”
丫鬟去了没多久就跑回来,语气里带着点愤愤。
“夫人,九公主感染风寒,太傅此刻正在她床前守着。”
果然不是有公务,是去照顾叶莺莺了。
想起那天傍晚顾长卿信誓旦旦的语气,谢雁宁忽然低低笑了声,指尖掐了下掌心,不疼,只觉得空落落的。
为了她,连半个时辰都不愿挪出来吗?
要是你知道,这几个时辰是我和你最后在一起的时光,你会后悔失约吗?
她没再想答案,转头问丫鬟。
“我让你们搬去城外客栈的嫁妆,还有那些衣裙首饰箱子,都送过去了吗?”
丫鬟眼睛亮起来,笑着点头,语气里满是为她开心。
“夫人,都运走了!如今整个太傅府,已经没有一丁点您的东西了,恭喜您,终于能重获新生了。”
(第九章)
好一个重获新生。
谢雁宁指尖攥紧了马车的扶手,心里忽然亮堂起来—— 从今天起,她谢雁宁,再也不用围着顾长卿转了,往后的日子,该是她自己的璀璨了。
她豁然开朗,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上元节的集市去,一个人的热闹,也挺好。
一个时辰后,她玩得尽兴,才回到太傅府的书房,铺开宣纸,提起笔,洋洋洒洒写了封道别信。
最后从箱底翻出那封两人都签了字的和离书,和信叠在一起,放在他常坐的书桌正中间。
顾长卿。
从此刻起,我们和离了。
祝贺你,也祝贺我。
做完这一切,她没再回头,上了马车,离开了太傅府,离开了这座困住她七年的京城。
没人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但她走得干脆,没有半点留恋。
另一边,顾长卿在宫里守到叶莺莺的风寒退了大半,才起身回府。
坐在马车上,想起谢雁宁那天平静得过分的样子,心里总觉得发慌,像少了点什么。
刚跨进府门,就觉得不对劲—— 院子里太静了,连她常摆在廊下的那盆月季,都不见了。
更奇怪的是,消失的,全是谢雁宁的东西。
怎会如此?她的东西,怎么一样都没看见?
连她这个人,也不在。
他扯着丫鬟问,又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书房、卧房、甚至她偶尔待的小花园,都空无一人。
直到最后进了书房,才在书桌上看到那封信和和离书。
顾长卿手指有些发颤地拆开信封,谢雁宁清秀的字迹一下子撞进眼里。
“顾长卿,我一个人去了上元佳节。”
“你可能不知道,七年前,我便是在这儿对你一见钟情。”
“当年你为了忘记叶莺莺,便在京城内随便挑了一个适龄女子成婚。”
“却没想到,这个女子,其实早就心仪你多年。”
“七年里,四年单相思,三年夫妻,我无时无刻都想走进你的心里,也为之付出了很多。”
“可世事岂能皆如我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再过一个三年、七年,你不喜欢我的事实,我怎么也无法改变。”
“所以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就是放下这份执念,也成全你对叶莺莺的一片痴心。”
“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只想通知你一件事 —— 顾长卿,我们和离了。”
“一月前,我签好字,你也签好字了,所以从今天起,我们都自由了。”
“我走了,不要找我,祝你和叶莺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愿我谢雁宁,往后人生,恣意张扬。”
一字一句,像春日惊雷般在顾长卿耳边炸响。
他瞳孔猛地放大,嘴唇控制不住地轻颤,手里的信纸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叫她签好字,他也签好字?他们已经和离了?
他什么时候签的字!
手一松,信封掉在地上,连带着书桌上另一张纸也飘了下来,“和离书” 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他飞快捡起,一眼就看到左侧谢雁宁的签名。
而右侧,竟也签着一个名字—— 是他亲笔写下的,龙飞凤舞的 “顾长卿”!
(第十章)
一瞬间,许多曾被他忽视的细节都涌上脑海。
上次她拿了宣纸说要临摹他的字,纸却是空白的;这一个月里,府里少的那些东西,全是她常用的;还有她时刻拿出来晒的箱子
顾长卿几乎可以确认,这一切都是她蓄意为之。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撒了个弥天大谎,悄无声息让他签了和离书,然后孤身离开了。
理清这些,愤怒和慌张像潮水似的涌上来,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好在谢雁宁走了,她的贴身丫鬟却没跟着走。
顾长卿快步走到外间,吩咐小厮把丫鬟带来,将和离书“啪” 地拍在她面前,声音里带着急。
“谢雁宁去哪儿了?!”
丫鬟看了眼桌上的和离书,只轻轻摇了摇头。
“恕奴婢无可奉告。”
“大人,成婚三年,夫人被您伤透了心,如今她主动和离离开,也是全了您的心愿,您便也成全她一次吧。”
成全?
她是他的妻子,居然要他成全她离开?
素日里清冷自持的人,此刻气得青筋都跳了起来,可他做不出严刑拷打的事。
他是真的联系不到她,只能放软了语气,苦口婆心地劝,想让丫鬟松口。
可不管他说什么,丫鬟始终只有一句“恕奴婢无可奉告”。
顾长卿实在没辙,只能退而求其次,写了封信要丫鬟代为转发给谢雁宁。
三日后,丫鬟来报,信送到了,谢雁宁也看了,却没有回复。
和离后为了彻底断联,她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吗?
顾长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谢雁宁。
从京城离开后,谢雁宁一路往南走,最后停在了江南的一座小城。
从北到南,风里的凉意渐渐退了,空气里多了点潮湿的水汽,裹在身上很舒服。
她提着行李,来到这座全然陌生的地方,把行李寄存在客栈后,就开启了漫无目的的漫游。
找了家街边的小铺子,点了一笼蟹粉小笼包,又要了杯冰饮,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邻桌的谈笑,心里松快了不少。
正咬着小笼包,头顶掠过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一只灰羽信鸽落在了桌角,脚上绑着个小信管。
这是她的专属信鸽,只告诉了丫鬟—— 她走了,却带不走丫鬟,便留了信鸽方便联系。
谢雁宁拆开信管,里面的信纸展开,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估摸着得有八千字。
和离而已,至于写这么多吗?难道全是控诉她的?
成功逃离围城的谢雁宁心情正好,没心思看这些,随手把信纸撕成了碎片,扔进旁边的纸篓里。
吃完小笼包,她又在街头逛了逛,吃了些甜食,积郁在心头的情绪都化成了食欲消解掉了。
等夜里回了客栈,才唤来信鸽,提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封进信管里。
顾长卿看到信鸽飞回来,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了点,连忙拆开信管。
可看清上面的字时,他直接愣住了
“太长,不看。已离,勿扰。”
(第十一章)
简简单单两行字,像石头似的砸进顾长卿心里,刚平复的情绪又翻涌起来。
他攥着信纸,指节都白了,拿起笔想再写点什么,可一想起“太长,不看”,又泄愤似的把纸揉成了团。
直至最后耐心耗尽,他才坐在长椅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混乱的脑海里,又开始回放谢雁宁信里的一字一句。
在谢雁宁走后的第三十六个时辰,顾长卿盯着那两行回信,突然反应过来—— 她是不是知道了他和叶莺莺的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跳就漏了一拍,手心里瞬间出了汗。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袭上心间,他抱着头拼命回忆,试图找出错漏的地方。
往事一件件涌现,最后停在了她撒谎说要晒箱子那天。
他猛地想起,当时他去书房拿玉簪,叶莺莺和谢雁宁在院子里单独待了好一会儿,当时他没在意
想到这儿,顾长卿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坐在椅子上,一夜没合眼。
一整晚,他的脑海里都在回放这些年的事。
如果说前十几年,他是在追逐叶莺莺,那和谢雁宁成婚后的三年,他就是在学着放下。
从叶莺莺嫁人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以后只把她当妹妹、当徒弟看待。
而对谢雁宁,他娶她时,心里满是愧疚。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份愧疚,只能一次次冷淡她、远离她。
可人的心不是铁做的,婚后三年,谢雁宁对他的好,一点一滴,他都记在心里。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他学着慢慢放下对叶莺莺的执念。
只是放下太难,多年习惯使然,他的目光总会无意识落在叶莺莺身上,情绪也会因她波动。
尤其是得知叶莺莺要和离时,他迫切希望她脱离苦海,才会尽心尽力帮忙—— 到底是曾真心爱过的人,就算知道没可能,也想她余生顺遂。
可这些心思,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却忘了谢雁宁也在暗恋他,轻易就能窥破他的想法。
直到失去后,他才明白自己早就露馅了。
而他的愤怒,也不单单是因为被骗着和离。
他气她不问就给他判了刑,气她不告而别走得这么绝,气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更气自己没早点发现异常,气自己总习惯性忽视她,气自己没尽到夫君的责任。
最气的是,他没早点看清谢雁宁在他心里的位置。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他早已习惯她在身边的日子。
哪怕叶莺莺和离了,他也从没动过和谢雁宁和离的念头—— 从拜堂那天起,他就认定了,要和她携手走完这一生。
(第十二章)
谢雁宁走后的第三天,顾长卿派了人往南找,又托了驿站打听,可连她的影子都没找着。
时间一天天过,他心里的恐慌越来越重。
叶莺莺这几天派人来请了好几次,都被他以公务忙推了。
所以当叶莺莺亲自找上门,看到他眼下的青黑、还有没打理的胡茬时,吓了一大跳,伸手想去碰他的胳膊,又缩了回来,眼里满是担忧。
“太傅哥哥,出什么事了?”
事到如今,再看到叶莺莺,顾长卿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他早已把对她的爱意转换成了亲情,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可谢雁宁因为误解他们的关系而出走,他不能再拖延了,必须把一切说清楚。
“莺莺,我最近一直在联系阿宁。”
“你表妹?雁宁姐姐她怎么了?”
虽然上次只见过一面,叶莺莺却很喜欢谢雁宁,一听这话,立刻紧张起来。
看着她脸上的紧张,顾长卿愈发羞愧,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消失了,我找不到她。”
“啊?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是因为和离的事情吗?和她夫君有关系吗?”
叶莺莺一连串问下来,顾长卿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
“是因为和离的事情,和她夫君也有关系,更准确来说,是和我有关系。”
叶莺莺愈发不解,眼里满是疑惑。
顾长卿咬了咬牙,终于坦白。
“我就是阿宁的夫君,我和她三年前成婚了,这些年一直瞒着你,对不起,莺莺。”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砸在叶莺莺心上,她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整个人僵在那儿,眼睛瞪得圆圆的。
原来那些曾让她觉得奇怪的第六感,都不是错觉。
她恍然大悟,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带着点颤。
“为什么要瞒着?这对雁宁姐姐公平吗?”
顾长卿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解释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
这沉默却让叶莺莺更激动,她往前走了两步,眼眶都红了。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雁宁姐姐!”
她想起上次和谢雁宁聊天的场景,自己还在人家面前说顾长卿的好,现在想来,全是刺。
一想到自己成了加速他们婚姻破裂的推手,哪怕是无意的,叶莺莺也觉得万分痛苦。
“我知道,可是她和离后就消失了,我根本找不到她。”
顾长卿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叶莺莺却一下子清醒过来—— 谢雁宁是彻底死心了。
没人比她更能理解这种感受,她看着顾长卿颓丧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却还是说了实话。
“太傅哥哥,人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是你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雁宁姐姐,那只能证明你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
这句话像针似的扎进顾长卿心里,他猛地垂下头,鼻尖一阵酸涩,喉咙像被堵住似的。
“这三年是我对不起她,无视了她的付出,忽略了她的感受……”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趋近哽咽。
叶莺莺没再说话,转过身,脚步沉沉地往外走,廊下的灯笼晃着,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整个太傅府,又只剩下顾长卿一个人,守着满室空寂,和那封只有两行字的回信。
顾长卿望着谢雁宁消失的方向,指节攥得发白,喉结滚了半天没出声。
好好的日子搅成这样,全是他的糊涂账,偏偏还拉着两个不相干的人跟着受罪。
他垂着头盯着脚下的青石板,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满肚子都是悔。
第十三章
谢雁宁走后的第七天,顾长卿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
桌上的茶凉了三回,人也快被逼到了悬崖边。
身后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时,他倒突然清醒了—— 眼睛亮得吓人。
他抓起朝服就往宫里跑,跪在圣上面前,求着颁一道新规。
从今往后,夫妻和离不光要签字,还得先过段冷静期。
最后带着和离书去家族祠堂,才算真的分了。
就连前几个月已经和离的,也得按这个来。
接过圣旨时,顾长卿指腹蹭着上面的朱砂印。
颓废了好些天的人,终于直起了腰。
他转身就找来了贴身丫鬟。
“你再寄一封信过去,告诉她近日颁布的圣旨。”
“我已同意和离,但她也必须再回来和我度过一段冷静期。”
交代完这些,他才脚步虚浮地回了书房。
后背往椅背上一靠,紧绷了半个月的肩膀终于松了点。
脑子里却还在盘着后续的事。
他哪是真打算和离?
跟丫鬟这么说,不过是想把谢雁宁骗回京城见一面。
只要人回来了,他就有机会把误会说开。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她喜欢了他七年,只要误会解开,说不定还有重来的可能?
他这么盼着。
丫鬟的信送到时,谢雁宁正坐在客栈院里逗画眉。
指尖捏着小米,笑得眼睛弯着。
这一周多,她走了两三个城。
顾长卿、和离那些破事,早被她抛到了脑后。
可看见信里说顾长卿同意和离,她捏着信纸的手顿了顿。
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几天一直骚扰她,这么快就同意了?
不会是又想了什么把戏想骗她吧?
等看清后面说的圣旨新规,她仰头对着天翻了个白眼。
连话都懒得说了。
她只是想和离罢了,为什么这么难啊!
看来接下来的江湖路,只能先停一停了。
她叹着气起身,脚步拖沓地回了房。
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
十天后,谢雁宁坐着马车,又绕回了京城。
城门口的许鸢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
看见她的马车,当场喊出了声。
“阿宁,你怎么晒黑了这么多?”
“因为我很开怀啊,吃得多,出去得也多。”
见她还能笑着说这话,许鸢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了地。
拉着她的手就往家走。
路上,谢雁宁说着沿途的新鲜事。
许鸢听得眼睛发亮,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和离的事。
“顾长卿是真的同意和离了吗?”
谢雁宁其实也说不准。
可她这趟回来,就是要把这事了断干净的。
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他同不同意都不要紧,反正字都签了,别担心。”
“是啊,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能早点解决最好,免得夜长梦多。”
第十四章
丫鬟说谢雁宁回了京城,顾长卿当即就想约她见面。
结果被一口回绝了。
他心里堵得慌,却没别的法子。
只能守在府里等—— 等她主动来找自己。
这几天,他把之前的和离书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还出去买了好些谢雁宁以前喜欢的小玩意。
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盼着谢雁宁能原谅他。
想把她以前的东西都复原,让日子能回到从前。
日子一天天熬着,他终于等到了谢雁宁的信。
谢雁宁约他见面。
可地点,偏偏是家族祠堂。
顾长卿心里的期待,一下就凉透了。
可他还是去了,手上空空的,什么都没带。
谢雁宁看见他空着手来,心里立马清楚了。
同意和离就是他编的谎话。
可她早有准备,没怎么生气,只是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同意和离,又什么都不带,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大半个月没见,她一开口就是和离。
顾长卿的眼睛暗了暗。
他盯着她的脸看,想从她眼里找出点难过。
那样他还有信心留住她。
可她的脸平静得像一汪水,眼里有光。
气色比和离前好太多了。
原来这段时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难过吗?
顾长卿只觉得心口压了块石头,闷得快喘不上气。
“我们可以聊聊吗?阿宁。”
“可以,办完和离后,你想聊什么我都奉陪。”
这句话一出口,顾长卿那点可怜的奢望,彻底没了。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没有带和离书来,你陪我回去取,好不好?”
谢雁宁想都没想就摇了头。
“你自己去,我在这等你。”
见她不松口,顾长卿只能再找个理由。
“家里很多东西都是你存放的,我不知道在哪,可能要找很久。”
这话倒是真的。
可谢雁宁总觉得他还有猫腻。
先让人给许鸢报了信,才点头跟他走。
再坐上马车,两人都各想各的,谁也没说话。
顾长卿忍不住想起上次—— 两人笑着准备去上元节的样子。
要是早知道那是和离前最后一次一起出门,他说什么也不会先走。
他会陪着她聊那七年的事,会告诉她自己的真心。
把她留在身边。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他只能自己咽下这杯苦水。
车厢里静了好一会儿,顾长卿试着找了个话头。
“这些天,你去哪了?”
谢雁宁盯着窗外的树影,声音还是冷冷的。
“都和离了,和你无关吧。”
这两句话像针一样扎进顾长卿心里。
他抿着唇,眼里全是失落。
“我们只是结束了和离冷静期,还没有正式和离。”
“如果三十天内没有去家族祠堂完成相关程序的话,和离申请就会作废的,阿宁。”
这几天,谢雁宁早把那道圣旨翻来覆去研究透了。
她早猜到顾长卿会拿这个威胁她。
没顺着他的话走,直接换了个话题。
“不劳太傅大人告诉我,我只是好奇。”
“太傅大人一直纠缠,是对我带走嫁妆不满吗?如果不满,我嫁妆也可以还回来。”
第十五章
听见这话,顾长卿眼神沉了沉,看向她。
“没有不满,如果你一定要和离,府内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
“我也没有打算威胁你,我只是有很多问题还没弄明白,不甘心罢了。”
从顾长卿嘴里听到“不甘心” 三个字,谢雁宁脸上多了点诧异。
“有什么不甘心的?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和离了不甘心?还是我抢先提出和离不甘心?”
“都不是,阿宁。”
见她一脸疑惑,顾长卿苦笑了两声。
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说不出的怅然。
“不甘心被你误会,不甘心你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不甘心和你就此划清界限。”
这次换谢雁宁没说话。
她没弄懂他这话的意思。
他不是心仪叶莺莺很多年吗?和离后不是应该直接去表白心意吗?
为什么要拉着她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
这沉默,倒给了顾长卿开口的机会。
“阿宁,我看完那封信后,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了。”
“你是觉得我还喜欢莺莺,是吗?”
“难道不是吗?”
这一句反问,让顾长卿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
他压下心里的酸意,声音很轻,却满是诚恳。
“对不起,有些话我早该和你说清楚的。”
“却一直拖延着,才让你误解了这么久,难过了这么久,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阿宁。”
谢雁宁听着这话,只觉得没头没尾的—— 怪得很。
可她没兴趣追问。
她现在只想赶紧了断,彻底自由。
没耐心听他说这些迟来的道歉。
“你确实对不起我,所以要是你想补偿我。”
“那不如赶紧答应和离,只要彻底和离,你犯的错我都能原谅你。”
顾长卿准备了半天的心里话,被这句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眼里的伤怀更重了。
“可我不想和离,阿宁,我是在挽留你。”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雁宁愣了,皱着眉看他,还揉了揉眼睛。
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真的顾长卿,更怀疑他这话里有坑。
“你为情所伤三年了都没有走出来,我一意孤行示好三年你都不为所动。”
“那只能说明我和你这段婚姻本来就是一个草率而错误的决定,我之所以要和离,也不过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误。”
“现在叶莺莺和离了又对你有意思,你不是应该支持我的举动,勇敢去追寻真爱吗?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在和离这件事上纠缠不休呢?”
“因为从莺莺成婚那天起,我就决定只把她当妹妹看待。”
“因为在我的视角里,我们的婚姻不是一个错误,也并不草率,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共度一生的。”
认识顾长卿这么多年,谢雁宁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郑重的话。
近乎告白了。
可她已经从那七年的梦里醒了,不会再被这几句话打动了。
她闭上眼,躲开他烫人的目光,语气又冷又利。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第十六章
谢雁宁不信他。
这对顾长卿来说,是实打实的打击。
可他也清楚,是他自己把她的信任磨没了,只能怨自己。
这个结果,他在心里演了无数遍,还能承受得住。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却更坚定了。
“我会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阿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马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口,谢雁宁下了车。
声音里满是听腻了的敷衍。
“同我和离,你想怎么证明就怎么证明。”
说完,她不管顾长卿是什么表情,径直进了府。
话题绕来绕去还是和离,顾长卿终于明白。
她是铁了心要走。
他的手死死攥成拳,胳膊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
却没处泄火,只能跟着她的脚步走。
谢雁宁低着头往里走,可看清府里的样子时,一下就僵住了。
她之前搬走的那些东西,府里的摆件陈设。
居然都一模一样地复制了出来。
看着这像时光倒转的样子,谢雁宁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为什么要太傅府弄成这样?又是从哪儿买来的这些同款的?”
顾长卿跟着她看了一圈,语气里全是怀念。
“阿宁,我从没想过你会离开,还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如果不把太傅府弄成这个样子,我会觉得我没有家了。”
“至于这些东西,其实也不难找,只是要多花费些心思罢了。”
要不是以前的记忆太清楚,谢雁宁说不定还真会有点抛下他的愧疚。
可现在的她,懒得陪他演这出深情戏。
“不必如此,我已经不在意了,这儿也不是我家了。”
重逢后,谢雁宁说的每句话,都往顾长卿心口扎。
他也终于明白,她不是天生温顺,反倒是个说话带刺的性子。
她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不过是想走进他的世界。
想保住这段婚姻。
这么说来,这三年里,她受的冷落、藏的委屈。
怕是比他想的多百倍。
她违着心迁就他,忍着这段让她处处不舒服的婚姻。
可他把她的付出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没体谅过就算了,还往她伤口上撒盐,让她彻底对这段感情没了指望。
这一刻,真相像把刀子,直直扎进顾长卿心里。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像要被撕成碎片。
他拦不住这股疼,只能任由它在身上翻涌。
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
第十七章
没一会儿,谢雁宁就找到了和离书。
她拿着和离书出来,看见顾长卿靠在门口。
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
他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不会是打算装病拖延和离日期吧?
走到他跟前,谢雁宁满是警惕,语气里全是怀疑。
“身体不舒服?”
这话哪里是关心,分明是质疑。
顾长卿听得出来。
他摇了摇头,扶着门站起来,勉强扯出个笑。
“没事,走吧。”
见他推开了门,谢雁宁才慢慢松了点戒备,跟了上去。
回家族祠堂的路上,两人没再开口。
谢雁宁不停看时辰,怕赶不上。
下了马车就拉着他的手,急急忙忙往里走。
顾长卿想起成婚那天—— 她也是这么急,大概是怕他反悔。
那时候他心情不算好,可看见她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对成婚的害怕也少了点。
谁能想到三年后,他们再次踏入这个地方,会是为了和离呢?
看着周围一对对准备和离的夫妻,他突然觉得。
和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既然谢雁宁说他们的婚姻是错的,那就结束吧。
只有让错误在这停下,他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不会用婚姻绑着她的自由,离了,他就换个身份回到她身边。
这次换他从零开始,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
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他当初那样,给个机会。
但顾长卿心里不慌了。
他愿意用七年,甚至一辈子去追她。
不为别的,就为成婚时说过的那句“携手一生”。
他认定了要和她过一辈子,就不会变。
手续办完,谢雁宁走出祠堂,松了一大口气。
再看顾长卿都觉得顺眼多了。
她活动着手腕,语气轻快得很。
“好了,谢谢你这几年的关照,咱们两清了,拜拜!”
说完,她转身就走,手腕却被他抓住了。
“谁说两清了?”
谢雁宁看了看手里的和离书,又看了看他的脸。
实在搞不懂他哪来的底气。
“家族祠堂都判定我们和离了,这还没有两清?”
“是,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但我们曾经是朋友的关系并不会改变。”
“那我就要提醒你,我们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也没有什么值得深交下去的感情。”
顾长卿没否认。
“不错,我那时候对你确实不热络,谁让你总是缠着我不放呢?”
“给我做衣裳,刻玉佩,那些都是你偷偷放进我马车的,是么?”
谢雁宁还是头一次听他主动提这些。
她以前喜欢他的旧事,还是在和离后这么尴尬的时候。
脸一下就不自然了。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提这茬有意思吗?”
“是没什么意思,那我们说点最近的事吧。”
最近的事?什么事?
谢雁宁猜不透他想干嘛,正想问。
顾长卿却先开了口,语气很淡。
“你不是说等和离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想和你聊什么你都奉陪吗?”
第十八章
谢雁宁嘴角的笑僵了僵。
她好像…… 是说过这话。
可天地良心,她那时候就是为了逼他早点和离。
根本没想过要和他深聊。
谁会想在和离后和前夫尬聊啊!
不都是拉着好姐妹喝酒庆祝新生吗!
虽说她向来言出必行,可这么好的日子。
她不想坏了心情,便找了个借口。
“我是说过这话,但我没说现在就要聊吧?下次吧,等我有空再说。”
顾长卿没松手。
“经过上一次你拿白纸骗我签字,然后一声不吭消失的事情,我很难再相信你说的话。”
“要是今天离开后又跑了,那我该去哪儿找你兑现承诺?”
或许是他太傅的身份摆在那,看着他一脸正经控诉的样子。
谢雁宁莫名有点心虚。
顾长卿看出了她脸上的变化,继续软着语气说。
“你要和离,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你。”
“中途拖延了一点时间,但结果还是如了你的心意。”
“我这么尊重你的意愿,也没有追究你之前骗我的事情,只是想和你敞开心扉聊聊,你都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三年夫妻,你真要这么绝情吗?”
和离后,谢雁宁有点得意忘形。
把之前那股狠劲都忘了。
而且顾长卿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
心里不免软了点。
“那好吧,你可以给我寄信,我会认真看的。”
顾长卿怕她反悔,赶紧接话。
“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许一言不合的消失,也不许不理我,要信守承诺。”
谢雁宁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语气又不耐烦了。
“你只要恪守本分,不做出任何逾越底线的事情,我保证不删你!”
有了这句话,顾长卿才彻底松了心。
他掀开马车帘,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 的手势。
谢雁宁假装没看见,径直往路边走。
她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气。
“和离了,马车都不搭了么?真是绝情啊。”
谢雁宁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脚步更快了。
回到许鸢家,一推开门,两声礼炮炸得她跳了一下。
看着满屋子的鲜花,她眼眶一下就热了。
许鸢怕她哭,赶紧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哄着。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呀,赶紧把眼泪给我咽回去!”
“咱们姐妹今天要一醉方休,纪念这幸福的一天!”
谢雁宁憋了好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崩不住了。
她把眼泪蹭在许鸢衣服上,用力点了点头。
“什么一醉方休,你又喝不过我!”
“哟哟哟,成婚三年滴酒未沾的人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谁喝不过谁!”
“来!今天我非得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宝刀未老!”
第十九章
宿醉醒来,谢雁宁直接睡到了下午。
许鸢已经出门了,她简单吃了点午饭。
觉得无聊,便自己出了门—— 想把前几天定的计划做几项。
她买了些首饰,又去了趟太傅府。
找她以前的贴身丫鬟。
这两个月,丫鬟为了她和离的事费了不少心。
还当中间人传了好多话,说不定还劝过顾长卿。
她才能这么顺利离成。
丫鬟知道两人彻底离了,也替她高兴。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谢雁宁就起身要走。
丫鬟送她到门口,突然冒出的顾长卿吓了两人一跳。
丫鬟捂着心口直拍。
“大人,您躲在这干什么?”
顾长卿的眼神越过丫鬟,直勾勾地看向谢雁宁。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开位置,让谢雁宁出去。
谢雁宁也被吓了一跳。
她来之前特意问过丫鬟,知道他今天上朝才来的。
就是想避开他。
谁知道他不知道从哪得了信,又跑了过来。
她接下来还有两场酒局,不想在这和他纠缠。
干脆让他让开。
顾长卿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开,她没犹豫,直接出了府。
可一出门,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
街上的水都漫到了膝盖。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谢雁宁愣在了原地。
她今天是走着来的,没带马车。
雨还越下越大,看样子停不了。
自己走回去肯定不行。
“需要帮忙吗?”
谢雁宁一回头,就看见顾长卿靠在不远处的客栈门口。
眼里满是关切。
她假装没听见,没搭话。
顾长卿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说了下去。
“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雨,还是一年前吧,那天我们都在府内,你说要亲自下厨……”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一句句说着以前的事。
那些埋在时光里的细节。
谢雁宁没地方去,只能被迫听他回忆过去。
听着听着,她脑子里就冒出一些画面。
原本平静的心也开始晃了晃。
从那场雨说到第一次亲吻,从上元节说到成婚后。
顾长卿像是陷进去了,语气里的怀念更重了。
他说的回忆都带着甜,可谢雁宁听着。
只觉得人走茶凉的空。
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既然这么闲,把你马车弄来吧。”
目的达到了,顾长卿赶紧把她请上了马车。
怕他再说话,一上马车,谢雁宁就闭着眼装睡。
顾长卿没再说话。
只要看着她坐在身边,他的心就慢慢稳了。
到了地方,谢雁宁掏出几枚铜板递给他。
“辛苦,不用找了。”
顾长卿没推辞,笑眯眯地接了。
“很乐意为您服务,之后有出行需求可以联系我。”
谢雁宁懒得跟他废话,推开车门就要走。
却被他叫住了。
“莺莺想见见你,可以吗?”
听见这个名字,谢雁宁心里“咯噔” 一下。
第二十章
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从头到尾,叶莺莺其实没做错什么。
对叶莺莺,她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和离前,她们算情敌,可她也清楚。
她们不是敌人,问题都在顾长卿身上。
那时候,她对叶莺莺有羡慕,也有一点嫉妒。
还有种求而不得的无力,不想和她走太近,也不想和她闹矛盾。
和离后,她们就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按说她该礼貌拒绝—— 毕竟她们之间那点牵扯,早就断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谢雁宁莫名想赴约。
想听听叶莺莺到底想说什么。
好奇心推着她,答应了,还约好了时间和地方。
在酒馆见到叶莺莺时,谢雁宁心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个月没见,叶莺莺好像瘦了点,精神也差了好多。
谢雁宁对她的变化有点意外。
但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行了礼。
两人面对面坐着,本就不熟,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叶莺莺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雁宁姐姐,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和你道歉,对不起。”
看着她这么真诚的道歉,谢雁宁脸上多了点诧异。
赶紧站了起来。
“九公主,莫要折煞民女,我们之间又没有发生过什么,你不用道歉的。”
叶莺莺捏着袖口的手指紧了紧,眼底的愧疚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更明显了。
“那天我不知道你和太傅哥哥成婚了,说了很多胡话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过,谢雁宁心里轻轻晃了晃—— 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她看向叶莺莺的眼神,不自觉软了些,带了点疼惜。
“是我先瞒着你的,你只是说了心里话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况且那时候我已经决定要和离了,你的那些话反而让我更坚定了信心,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不然说不定我还没办法这么快走出来呢。”
叶莺莺望着她,知道这话是在宽自己的心,可那道坎总横在胸口。眼底慢慢浮起水光,晃了晃。
“事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和太傅哥哥都有责任,是我们对不起你。”
见她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谢雁宁张了张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内疚像藤蔓缠上来,叶莺莺的声音慢慢发颤,情绪也跟着涌了上来。
“雁宁姐姐,其实我还想告诉你,我和太傅哥哥已经说开了,以后我和他只是兄妹关系,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话转得太突然,谢雁宁直接僵在那儿。
他们不是该两情相悦,自己和离当天就凑在一起了吗?怎么反倒一个个来劝她复合?
这疑惑在心里盘了好些天,谢雁宁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点懵。
“我和他已经和离了,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啊?”
第二十一章
叶莺莺的声音裹着哭腔,一开口就发颤。
“其实太傅哥哥喜欢我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我一向只把他当哥哥,就一直装作不知情。后来我和邻国太子成婚了,可他几个月就朝三暮四被我发现了,我那时候很崩溃,是太傅哥哥帮我渡过了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他成婚了,以为他还喜欢我,慢慢就被他打动了。”
说这话时,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声音里还带着当年的慌。
“可后来我慢慢觉出来,他待我的好不一样了。从前看我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心动;可我和离后,他再帮我,眼神里的热乎气没了,倒像对着亲妹妹。”
“那天我们不是聊了很多吗?最后我之所以要问你对太傅哥哥的看法,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我分不清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可听完你的话,我以为我之前的感觉是错的,这才有了想和他在一起的想法。”
“你和离后消失了,我去找他的时候才得知了真相。那时候我真的非常愧疚,毕竟我的姻缘也是被他人插足,所以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破坏了太傅哥哥姻缘的事实。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和他的故事,从那一刻起就只能停在朋友层面。”
“后来再看见太傅哥哥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我从他的眼里找到了他当初喜欢我的感觉。这才明白原来我之前的第六感是对的,他确实不喜欢我了。他有了新的家,慢慢走出了过去的阴霾,开始了新的人生,一切本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却被我这个变数改变了故事走向。雁宁姐姐,你说我怎么能不愧疚呢?”
听到最后,谢雁宁觉得心被猛地砸了一下,翻起好大的浪。
她从没想过,换了叶莺莺的视角,竟是这样一个全然不同的故事。
虽有震惊,但她并不觉得这些就是事实。毕竟爱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如果顾长卿真的喜欢她,她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所以面对叶莺莺苦口婆心的劝慰和解释,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
“无论他对你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或是友情,在我看来,都比对我这个发妻要深沉得多。我之所以要和他和离,也不全然是因为你的出现,还有从前大大小小各种事情的积累,让我看清了婚姻的本质,才彻底失望了。”
叶莺莺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心里也沉甸甸的。那些没说出口的劝,卡在喉咙里,终究没再提。
两人的目光对上,谢雁宁看着她泛红的眼尾,轻轻叹了口气。
“公主,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和顾长卿的私事,你是无辜的,本就不该被牵涉其中。现在我和他和离的事情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我这个当局者都能释怀走出来,你这个旁观者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放下一切过好属于你的人生吧,你和我都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这场谈话停了,叶莺莺心里的乱还没散。
她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指尖冰凉,才慢慢品出谢雁宁话里的意思。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心里的乌云像被风吹散,一下子亮了。
她站起身,走到隔壁包厢,轻轻推开门。
屋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顾长卿靠在椅背上,脸色沉着。她放轻声音,叫了句:
“太傅哥哥,你还好吗?”
第二十二章
方才两人的话,一字不落全飘进了顾长卿耳朵里。
他心里早乱成一团,可在叶莺莺面前,还是压下所有情绪,装得平静:
“我没事。”
可那声音里的颤,叶莺莺一下就听出来了。
她低下头,在他对面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凑出几句安慰的话。
“雁宁姐姐的心情,我能体会。虽然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这三年发生过什么事,但想来应该让她很不快乐,所以她才想结束这一切重新开始。太傅哥哥,既然她放下了过去,那你也不要再纠结了。”
叶莺莺说的道理,顾长卿怎会不懂?
可他心里清楚,谢雁宁在这段婚姻里受的苦、憋的绝望,全是他给的。他是罪魁祸首,哪有资格说放下?
再多宽慰也没用。他不想让叶莺莺再为自己操心,便转了话头,说要送她回去。
快分开时,叶莺莺忽然停下,问他:
“太傅哥哥,你能放下雁宁姐姐吗?”
能吗?顾长卿在心里问自己—— 不能。
他脸上牵起个涩涩的笑,声音却透着股倔劲:
“她喜欢了我七年,我虽然娶了她,却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好好对待过,所以失去她,不过是我应得的惩罚。三年夫妻,她已经成了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不管她是讨厌我还是恨我,我都想再试一试,无论结局,只听从本心。”
叶莺莺没再劝,抬起手挥了挥,嘴角的笑是真的:
“太傅哥哥,谢谢你这些年的关照,也祝你最后能得偿所愿。”
和朋友们一一告了别,谢雁宁收拾好行李,想接着去闯那没走完的江湖。
许鸢送她到城门口,抱着她不肯放,絮絮叨叨的:
“出去浪迹江湖记得万事小心,有什么事就赶紧给我寄信,碰到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记得粘着我,要是玩累了想休息又找不到落脚地,就直接回来,我府中永远欢迎你……”
谢雁宁听着她念个不停,脸上满是无奈:
“我是去闯江湖,又不是远嫁去了他国,阿鸢,你能不能别这么多愁善感?”
这话一下冲散了离别味,许鸢伸手掐了掐她的嘴角:
“我只是担心你又玩疯了,那我不得多嘱咐几句吗?”
两人像小孩子似的拌了几句嘴,眼看城门要关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谢雁宁刚转身要走,许鸢突然追上来,声音发紧:
“阿宁,不好了,我刚刚看到一个人,背影好像顾长卿!”
这话让谢雁宁一下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往四周扫了圈—— 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才松了点气:
“看错了吧你。”
“说不定就是他,你千万当心!” 许鸢又叮嘱。
谢雁宁心里犯嘀咕—— 她的行程没跟任何人说,顾长卿怎么会知道?
她还在琢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像盆冷水浇下来:
“这位姑娘,麻烦让一让。”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谢雁宁的身子一下僵住了。
她木着脸转过身,就见顾长卿站在身后,还装出副意外的样子:
“阿宁?好巧。”
第二十三章
巧不巧的,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谢雁宁懒得陪他演,眉头拧成结:
“你为什么会出城?”
“浪迹江湖啊。” 顾长卿看着她,语气带了点揶揄,“你也去江湖,这么关心我?”
谢雁宁没话跟他说,转身就上了马车。
没成想顾长卿也跟着坐进来,迎着她质疑的目光,还故意咳了声:
“阿宁,我刚跟圣上辞了官,银子也捐给了百姓,没钱浪迹江湖了,看在夫妻一场,借我马车坐坐罢。”
谢雁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语气也沉了:
“我们已经和离了,各自安好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呢?”
见她动了气,顾长卿的情绪一下沉了下去,声音也软了:
“你答应过我要好好聊聊的,可你一句话也没说又要离开,我只是担心你又消失了。”
谢雁宁翻了个无声的白眼,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他,语气尽量平和:
“好,你想聊些什么?现在就聊吧,我乐意奉陪。”
顾长卿先开了口,问的是憋了好久的疑惑:
“你是看到了那些画像,所以才决定和离的吗?”
谢雁宁没犹豫,说得坦诚:
“是,也不是。这个念头很早就有了,画像只是引燃物罢了,就算没有看到画像,之后的某一天,我忍受不了后也会提出和离的。”
这笃定的语气,让顾长卿心里又泛起愧疚,声音低了:
“我做的不够好,你对我有这么多不满,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谢雁宁瞥了他一眼,语气淡得像水: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喜欢叶莺莺吗?我只是模仿你,选择了沉默罢了。”
见她还在误会,顾长卿急着辩解,语速都快了:
“我是喜欢过她,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成婚后我在慢慢放下她,想好好和你一起过日子……”
谢雁宁不想听这些没力气的解释,直接打断:
“我不关心你是什么时候放下她的,也不关心你对我有没有真心。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为不值得的事情耗费心神,你懂我的意思吗?”
看着她清亮又坚决的眼睛,顾长卿把那些没说完的解释咽了回去。
双手在膝上攥紧,指节都泛了白,眼底只剩满满的无奈。
谢雁宁没心思管他是什么心情,只觉得终于清静了,闭上眼准备歇会儿。
顾长卿偏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 她眉头松着,呼吸轻缓。
心里的翻涌慢慢平了,他知道她抗拒提过去,只能先作罢。但放弃?他没想过。
两个时辰后,马车到了邻城。
谢雁宁刚要下车,就见顾长卿又跟在身后,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还要缠着我吗?”
顾长卿看着她,语气很认真:
“也不算说清楚了,只不过是把成婚后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可再往前那七年和往后余生,我们还有得聊,不是吗?”
谢雁宁扯了扯嘴角,语气带了点冷:
“不就是我暗恋了你七年,和和离后各走各的余生吗?有什么好聊的?”
第二十四章
顾长卿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过了这么多事,可此刻眼前,却晃出她当年掀盖头的样子—— 眼里藏着羞,怯生生看他。
那时候他就知道,是她在追着自己。现在,该换他追了。
他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恳求:
“过去已成定局,可未来是不确定的,阿宁,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这话像根针,一下扎进谢雁宁心里。
她愣在原地,隔了七年再听这句话,那些埋在心底的记忆,一下就活了。
那年新婚夜,他掀了她的盖头,语气冷得像冰:
“我对女色没兴趣,所以,你我只会是表面夫妻。”
她眼里闪过失落,可很快又亮起来,看着他说:
“现在你是还没喜欢上我,可未来是不确定的,太傅大人,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句话会再飘回来。
只是说的人和听的人,早换了位置。
十月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吹在身上,散了些赶路的累。
谢雁宁拎起行李,往客栈走。
刚推开门,就和顾长卿撞了个正着。
一次两次是巧,第三次谢雁宁实在压不住火了:
“这么大个地方,这么多客栈,别告诉我又是赶巧!”
顾长卿迎着她的火气,脸上倒没什么波澜:
“巧合,也分天意和人为,无论是哪一种,只要能碰上,不都需要运气吗?可能我就是运气好,和你有缘呢?”
谢雁宁按了按发疼的眉心,语气冷下来:
“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分,会走到和离这个地步吗?不要睁着眼说瞎话骗人了,顾长卿。”
“有没有可能我们的缘分,就是从和离后才开始呢?”
谢雁宁觉得他在胡扯,忍不住嘲讽:
“那我还说我们的缘分在和离那天就用尽了呢!现在都是孽缘!”
顾长卿居然点了点头,还顺着她的话说:
“也算是孽缘吧,但那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是你七年前一直制造各种偶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就不会把你当做成婚的第一选择,也不会产生这么多纠葛,缠缠绵绵到了今天。既然你觉得从前你求来的孽缘都耗尽了,那我很乐意学习你从前持之以恒绝不放弃的精神,重新续期我们之间的缘分。”
谢雁宁听着脸都热了—— 当年偷偷喜欢他四年的事,像块羞人的疤,被他这么提出来,她忍不住恼了:
“你就只会翻旧账吗?”
第二十五章
顾长卿看着她泛红的耳尖,语气带了点笑意:
“我还会制造各种偶遇。”
谢雁宁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笑了,声音也拔高了点:
“我是做错了什么要被你缠上!”
顾长卿的目光沉了下来,眼里裹着说不清的情绪:
“你错在七年前不该招惹我,阿宁。”
谢雁宁居然点了头,握了握拳压下火气,想跟他好好说:
“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顾长卿看着她,语气又软了:
“我不是故意缠着你的,一切都是缘分使然,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见他还拿这些虚头巴脑的当借口,谢雁宁彻底没了耐心,索性破罐破摔:
“好,你喜欢说缘分是吧?那我们就赌一把,看看究竟是不是天意!”
顾长卿眼神一紧,语气带了点疑:
“赌什么?”
谢雁宁看了眼天色,语速快得像打算盘:
“坐上客栈门口两辆反方向的马车,一个时辰内你找到我,那我就信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
“那我要是找到你,有什么奖励?没找到你,有什么惩罚?” 顾长卿追问,语气里带了点认真。
谢雁宁等的就是这句话,抬眼看他:
“奖励和惩罚一样,失败的一方答应另一方一个要求,并严格执行就好。”
顾长卿点了头,想都没想就应了,还直接把要求说出来:
“如果我赢了,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没听到“重新在一起” 几个字,谢雁宁松了口气。可很快又起了疑,盯着他:
“你这么笃定你能赢?”
顾长卿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就往门外走。
谢雁宁在后面喊:
“你不先问问我的要求吗?”
顾长卿背对着她,抬手挥了挥,声音传过来:
“不需要知道。”
因为他心里有底,志在必得。
顾长卿直接叫了辆马车坐上去,看着窗外的灯火掠过。
一个时辰过了,没找到。
两个时辰过了,还是没找到。
三个时辰后,他回了客栈,却没进门,就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街灯。
其实这个赌,他也没十足把握。
可他总觉得,他和谢雁宁的缘分没尽,所以凭着本能,又走回了这里。
没多久,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站直身子,垂下手转过身—— 正好对上一双满是惊讶的眼睛。
是他的阿宁。
她果然回来了。
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