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写字楼的灯光白得瘆人，照得人脸色发青。
小王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机械地敲着键盘，眼皮直打架。
手边那盒外卖早就凉透了，油花凝结成一层白霜。
手机突然震动，朋友圈跳出一条动态："你上次认真吃顿饭是啥时候？"配图是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他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手里的筷子重若千斤。
隔壁工位的小李正往太阳穴上猛涂风油精，那股刺鼻的味道在密闭的空调房里格外冲人。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通宵了，小李的黑眼圈重得像画了烟熏妆。"图啥啊兄弟？"小王忍不住问。小李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神却飘向远处："房贷车贷在催命啊老哥！"他掏出手机，屏保还是三年前和女朋友在青海湖的合影，两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现在倒好，连约会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女朋友上个月直接提了分手。
楼下便利店的老阿姨最近总爱往关东煮里多塞颗鱼丸给小王。"小伙子，你比上个月又瘦了。"老阿姨一边说一边往他杯子里添热汤。小王捧着纸杯，热气糊了一眼镜。他突然想起抖音上那些天天晒豪车豪宅的网红，他们才不会告诉你，真正让人暖到心窝子的是凌晨三点这口热汤。上周下暴雨，他撞见公司张总躲在消防通道里啃饭团。那个平时在会议室指点江山的男人，此刻正盯着手机屏幕抹眼泪。原来是他闺女发来成绩单，语文考了满分。
小区里的王奶奶是个暴脾气，天天拎着菜篮子骂街。"现在的年轻人，给流浪猫点赞都不知道给亲妈打个电话！"老太太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她做的腌萝卜是一绝，经常挨家挨户送。有次看见小王抱着电脑往外冲，一把拽住他胳膊："急啥急？阎王爷又不会给你涨工资！"说来也怪，这老太太愣是把院里十几只野猫训得服服帖帖，每天准时排队等投喂。反观小王那个表弟，为了个猫咪表情包版权问题，能在网上跟人吵三天三夜。
公司里有个叫阿强的同事，上个月突然辞职跑去新疆卖烤包子。朋友圈里天天发和面、揉面的视频，配文写着："原来让人开心的不是宝马方向盘，是面团在阳光下发酵的香味。"更绝的是楼下奶茶店的小美，把攒了三年买名牌包的钱，带着聋哑父母去北京看了升旗仪式。昨天碰见她拎着个旧音响往养老院走，说是要去教老人们听《孤勇者》："那些爷爷奶奶跟着节奏拍手的样子，比卖一百杯奶茶都有成就感。"
小王最近迷上了看公司后门的蚂蚁搬家。保洁大叔蹲在旁边直乐："瞧瞧人家多聪明，天还没阴就知道收工回家。"菜市场卖豆腐的大姐说话更有意思："嫩豆腐就得趁热吃，等凉了再加多少辣椒酱都白搭。"这话让小王想起那个总爱刁难人的甲方，上个月突发心梗住院。后来听同事说，老爷子在病床上捧着孙子画的"长寿符"直抹眼泪，那些标书合同全都扔在了一边。
同学聚会时最让人唏嘘。当年班里倒数的小胖墩，现在承包了五十亩地种有机蔬菜。酒过三巡，他举着小米粥站起来："来！为咱们都还活着干一杯！"满桌子人笑得东倒西歪，笑着笑着眼圈都红了。想想也是，朋友圈里天天有人晒健身打卡，转头就把体检报告藏得严严实实。能记住偶像的生日血型，却想不起老爹每天要吃几种药。
现在小王学聪明了。他把手机锁屏换成了"喘气不花钱"，每天午休就去找楼下花匠老陈蹭茶喝。老头子总爱念叨："月季花可比股票靠谱多了，该开花的时候绝不掉链子。"周末他常去旧书店淘宝，有次在泛黄的《读者》里翻出张1998年的电影票根。昨天下暴雨，他学着隔壁老太太站在阳台闻雨味儿。老太太说得在理："你们年轻人啊，光会拿着手机拍蓝天，倒是抬头看看真的天是什么颜色。"
书店里那本《活着》永远摆在特价区，封面都积了灰。这事细想挺有意思，大家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到头来反而把最要紧的事给忙忘了。就像那碗放凉的外卖，再加热也不是原来的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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