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时的谈判,24小时的喘息,6小时的打包,只为抢救一批“活在时间里的宝藏”。9月,加沙地带一栋被以军锁定的建筑,成了文化与战争正面碰撞的前线。这栋名为Al-Kawthar的大楼,藏着公元4世纪的圣希拉里翁修道院遗产,是联合国认证的世界文化遗产。
而以色列军方则指控该地被哈马斯用作情报中心,计划将其“军事清除”。在这场与导弹、时间、人性的赛跑中,人道救援人员凯文·沙贝尔与以军展开了一场持续9小时的沟通攻防战,只为救出那些埋在尘土里的历史记忆。
冲突现场的谈判桌:文化与军事的零和博弈
这不是博物馆里的文物转运,而是一场在空袭声中与军方争分夺秒的“文化抢救”行动。以色列军方隶属国防部的COGAT机构在9月通知称,位于加沙中部的Al-Kawthar大楼将被摧毁,理由是“该建筑被哈马斯用作情报设施”。
而在这座号称“军事目标”的大楼里,静静躺着的是巴勒斯坦考古团队25年来一点一滴挖掘出来的遗产——包括圣希拉里翁修道院遗迹文物。这个拜占庭时期的修道遗址,是加沙历史上最重要的文化标志之一,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面对摧毁令,国际紧急救援组织的协调员凯文·沙贝尔站了出来。他不是军人,但他得在军方逻辑中为文化留下一个活口。
这场谈判持续了整整9个小时,沙贝尔团队以《海牙公约》为依据,提出“文物不应成为战争牺牲品”的立场,而以军则坚称“军事必要性优先”,任何可能用于敌对用途的建筑都必须清除。
最终,沙贝尔只争取到了一个“非常短命”的胜利——24小时的延期。这不是妥协,而是文化保护在战火逻辑下的“临时缝隙”。但哪怕只有一天,也给了救援人员一次“拔钉子”的机会。
而在沙贝尔团队内部,也没有谁能轻松做出决定。在燃料都靠配给、医院连麻醉药都缺的情况下,他们要为一批陶器与马赛克拼图调动人力与卡车。
有人问:“我们是在舍命救古董,还是在浪费能救活人的资源?”这是战时伦理的真实切面,不是道德高地上的高谈阔论,而是前线救援者的真实挣扎。
五辆卡车与六小时:文化救援的极限操作
谁也没想到,在战区抢救一批文物,像极了一场临时组团的“地下快闪搬家”。以色列军方允许文物转移,但条件是必须使用敞篷平板卡车,禁止使用封闭式集装箱运输。
结果,沙贝尔团队最后只能调来五六辆老旧卡车,在加沙高温与断水断电的双重压力下,仅用6小时完成了80平方米展品的极限打包。
这批文物包括陶瓷壶、拜占庭马赛克、古代钱币、甚至还有人类与动物遗骸,每一件都代表着加沙千年文明的一个碎片。但不是所有文物都能走。一些体积过大或状态脆弱的文物只能被遗弃在原地,甚至有人拍下最后一眼的照片,就像是跟战友告别。
据巴勒斯坦文化部统计,自冲突升级以来,已有216处文化遗产遭破坏。其中包括13处宗教场所、77座历史建筑、9座纪念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确认了其中43处的破坏情况。
而这场文化浩劫中被毁的,不只是无名遗址,还有响当当的地标——加沙最古老的“大奥马里清真寺”被炸毁,建于公元七世纪的“圣波菲里乌斯教堂”也在轰炸中受损。
这些地方,不仅是旅游景点,它们是加沙人从小听着长大的历史,是祖辈讲故事时的“背景板”。当这些建筑被一块块夷为平地,被掏空的,不只是城市的天际线,更是民族的记忆。
战火中的文明记忆:露天文物与全球共振
抢出来的文物没有真正“脱险”,它们大多被暂时堆放在加沙南部的一个空旷地带,露天暴晒,随时可能再次遭遇空袭。
人类文明的碎片,如今在沙土中喘息。沙贝尔说:“我们不是把它们运到安全区,而是从一个战场,搬到了另一个战场。”这句听起来像黑色幽默的话,背后藏着国际文化保护机制的无力。
面对加沙文化遗产的系统性破坏,国际社会并非毫无反应。法国阿拉伯世界研究所日前在巴黎举办加沙文物展,试图用影像和实物勾勒出“被埋没的文明”。
与此同时,在多哈举行的文化部长会议上,多个阿拉伯国家代表谴责“对文化财产的蓄意摧毁”,呼吁联合国加强约束机制,确保《海牙公约》在战时真正落地。
但现实是,国际法条款纸上有,战区执行没“牙”。沙贝尔团队的这场行动,就像在狂风中点火,火苗虽小,却努力在黑暗中保留文明的温度。
从埃及法老到波斯帝国,从拜占庭修道士到奥斯曼商人,加沙曾是文明的十字路口。如今,这里却成了历史的断头台。如果我们放任这些文物在炮火中化为尘埃,下一代人恐怕连“我们从哪来”这道题都无法作答。
沙贝尔说:“我们不能救所有人,但至少能救下时间。”这句听起来略带悲壮的话,正是这场文物转运行动的真实写照。在战争中谈文化听起来奢侈,但正因战争摧毁一切,我们才更应守住那些讲述“我们是谁”的证据。
这场9小时的谈判,也许不会载入战争史,但它会被写进文明史。不是因为它改变了什么,而是因为它捍卫了什么。
在废墟之间守护历史,不是对抗对手,而是对抗遗忘。人类的历史不是靠胜者书写,而是靠幸存者保存。而有时候,抢救文物,就是在为文明争取多活一天。